清杳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明绍和那个人怎么会打起来？是因为这样那个人才没有来栖芳圣境？
阳光从窗户外照射进来,剑上反射出来的亮光晃得清杳眼睛疼,酸酸的,涩涩的。她从鞘中抽出镇天剑,细细端详,明绍的样子在光影中不断冲击她的视觉。恍惚中她手一颤,锋利的剑刃在中指上拉出了一道口子,痛意立刻蔓延开来。
血很快流了出来,滴在剑身上,红得扎眼。清杳第一反应就是赶紧从袖子里拿出丝巾去擦拭,动作进行到一半,她拿着丝巾的手忽然停在空中不动了。因为她从剑中看到了一个影子,一个女人的影子。
白衣女子回眸微笑,天人姿容,倾城绝色,连窗外高挂的太阳跟她一比都瞬间失去了光芒。
对于她,清杳一点都不陌生,“未?？你是未?？”
剑的反光中,未?的笑就像盛放的白莲。
清杳重复了一遍：“你是未?吗？”
“我就是你呀。”未?微笑着开口,鬓角青丝飞起,美得惊人。
清杳怀疑这是自己的幻觉,她使劲眨了眨眼,然后她很快就后悔这么做了。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身边不再是熟悉的栖芳圣境,而是那个令她心寒千万年的阴暗的地府。
三生石前,彼岸花丛。白蝶翩跹,忘川追忆。
黑衣男子和紫衣女子执手立在奈何桥边,悲戚的眼神中有着不可磨灭的坚定信念。
“你想好了？”黑衣男子问。
紫衣女子缓缓开口：“即使永生不再为人,我也无怨无悔。”
清杳的心冰冷冰冷。她明白了这已经是几千年前的旧事了,就像当初她在幻象中看到的希夷池畔的一切。她只是一个过客,虽然明白接下来将要发生的所有,却无力更改。
一身黑衣的宣离正和他在人间爱上的女子执手盟约。清杳不知道这是他的第几次转世,她最关心的也不是这个。此刻,她的心早已被彼岸花丛中流连飞舞的白蝴蝶填满了。
那是当年的未?。每隔千年,她就是这样眼睁睁看着宣离和其他女子相爱相离,她的心该是多么的痛？
这时候宣离和那紫衣女子一步步走向忘川,十指相扣,紧紧相随。清杳忽然明白了他们想干什么,记忆冲破千年的束缚,细碎的片段一闪而过。
他们想跳下忘川！
“等等！”有人出声阻止。
清杳回头,只见白蝶化作了一个模糊的女子身形,看不清面容,就像是倒映在波动的湖面上。那女子从花丛中走出,随着她的步子,她的身形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你是？”宣离凝视眼前的白衣女子。
未?脸上并无悲喜,她淡淡地说：“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能这么做。”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与你无关。”紫衣女子不悦。
“呵,我知道你们想做什么。一万年前我也曾经这样,宁愿在忘川中生生世世饱受苦难也不远放弃那份记忆,可惜……”
宣离的眼神定格在未?的身上,再也移不开。他喃喃道：“可惜什么？”
“没什么,因为我没有后悔过。”未?淡淡一笑。
即便已经被洗去了所有的记忆,这个笑对宣离来说还是那么熟悉,他每一世都在梦中曾见过千次万次。
他问她：“我们认识吗？”
未?的心一颤,她摇头：“不认识。”
清杳看着这一切,她心里明白,如果不是为了阻止宣离做傻事,未?是永远不会出来见他的。
再多的伤害,她都可以一个人默默承认。
痛了,就自己给自己tian舐伤口。
这跟之前那个活泼灵动的她完全两样。万年的岁月,改变的又岂止是容颜,她的心恐怕早已经枯了吧。
接下来的事,清杳在三生石上都见过。天帝派使者带走了宣离,确切地说,应该是明绍。他被洗去了凡尘记忆,回归天界,从此写下了又一段传奇。至于未?,她仍旧是忘川边碎了翅膀的白色蝴蝶,直到两千年后瑶姬把她带去蓬莱投胎,成了今日的自己。
早在昆仑山下,清杳就知道瑶姬才是知情人。对于这些前世的爱恨纠葛,碧槿仙姝完全不知道,所以她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是生下来就少了一魂一魄的。
“未?？”清杳下意识唤了一声。
此时她已经离开了地府,眼前仍旧是她熟悉的地方,艳阳高照,翠竹成林,可是根本就没有什么未?。镇天剑静静地躺在她手上,折射出耀眼的阳光。刚才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
清杳的心开始一阵阵抽痛。这些画面是三生石上都不曾出现过的,未?给她看这些,难道就是想让她知道她的真心吗？她又何尝不知道自己对明绍的感觉,只是她不愿意去承认罢了。虽然那仅仅是幻象,可是看到他凝视那紫衣女子时的眼神,她的心,竟然会痛。
镇天剑冰冷的剑身贴在清杳的肌肤上,她甚至可以从中感受到那上面残留的明绍的气息。那天他应该也从三生石上看到了一切吧,他把剑留给她,是想让她找回属于自己的灵魂？她慢慢俯下身子,把脸贴在剑上,回忆着和他有关的点点滴滴。
“你在干什么？”
清杳被突然闯入耳中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一滑,镇天剑当啷落地。
“姑姑,你怎么来了？”见来人是碧槿仙姝,清杳开始紧张。她往边上挪了一步,神不知鬼不觉把镇天剑踢到身后去。
这一切当然瞒不过碧槿仙姝的眼睛,她瞥了一眼地上的剑,弯下腰去拿。
“姑姑不要！”清杳大声叫起来,抢先捡起镇天剑,护在怀中。
碧槿不解：“怎么？你不是从来不用剑的吗？”
“这……”清杳见瞒不下去,只好坦白,“这是镇天剑。”
她的声音很小,细细的,弱弱的,俨然就是一个犯错的孩子。
碧槿仙姝仔细盯着镇天剑,眼神上下来回。传说中的天界第一神兵利器此刻正安静地躺在女儿的怀中,和普通摆设没什么两样。最近流言很多,清杳能拔出镇天剑的事她早就听说过,但亲眼所见,她不免还是诧异了一番。
“清儿,你爱他？”她问了一个很突兀的问题。
不料,清杳想了想,最终还是艰难地点点头。
“他肯将视为性命般的宝剑交给你,也算是对的起你的一片痴心了。不像我……”想起自己和阳泉帝君的过往,碧槿自嘲。
“不是这样的,姑姑。他不是把剑送给我,而是……”
“而是什么？”
“此事说来话长。其实是因为我的魂魄被拘在镇天剑里面,他才会把剑给我的。”
碧槿仙姝脸色一变,盯着清杳凝视良久。
清杳忐忑不安,碧槿一向反对她和天界中人有来往。用彩蝶仙子的话来说,她刚才是神经错乱了才会对碧槿承认她喜欢明绍,这下碧槿不罚她终身面壁才怪。
谁知碧槿仙姝一改往日一提起天界仙人就满脸威严的常态,她的话令清杳着实吃惊。
“去找他吧。”碧槿说,“既然是他的佩剑,他一定能把魂魄还给你的。你呀,不只是丢了魂魄,恐怕还丢了自己的心吧。”
“姑姑……”清杳脸一红。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向碧槿撒娇,三千年来,这还是第一次。就连七百年前她“死”的时候她们母女都没有像现在这么亲近。这种气氛太安逸,也太奇怪,奇怪得令她的心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