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都是少年心xing，素陌白和秦瑶霜脸上带着笑意布施众人，就连莫离的情绪都被这周围的氛围感染，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不经意间做的一件事，却改变了他心境的本质，至少他的心里不再如过去般，只有杀戮和报仇。
脸上的笑容越发变得真切。突然间莫离感到，一种来自内心的欢愉。为什么开心？他不知道，但他就是开心。
素陌白不顾身份跟着莫离在这分粮，要是被那些斩天阁或是其他宗门的同辈弟子看到，非得吓坏不可。堂堂斩天阁天骄，竟然在红尘市井间给人分粮？
不过他看到莫离身上微妙的变化，脑袋里不禁暗自思索道，是不是也该拖着某只母老虎出来放放粮。显然，莫离的改变对他也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ri落西山，月上枝头，等分完这两车的粮食和一千吊铜钱，天sè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莫离，我堂堂天骄帮你分粮，这杯酒你可逃不掉了罢？”刚忙活完，素陌白便眼瞅着莫离，连声要邀功讨酒喝。
哪知莫离却是把酒虫泛滥的素陌白凉在一边，看向秦瑶霜道：“饿么？”
“嗯。”神sè间透着疲惫，坐在药箱上满眼困倦的秦瑶霜小手支着脑袋乖巧点了点头。
莫离却是有些尴尬道：“可是我们的钱已经发完了。”
迷迷糊糊间，秦瑶霜昂起脑袋道：“没事，回去我给你做饭。”
一句话，字字敲在莫离心坎。莫离辟谷多年根本不需要进食五谷，仅依靠天地灵气便能维持身体机能，但此刻却格外想要吃这一碗饭。
边上的素陌白不自觉的撸了撸胳膊略带这一股酸意道：“你们这是要肉麻死我呀，算了算了，反正知道你在这，改天再来找你喝酒。”
出奇的，莫离朝他点了点头，竟然露出了一抹浅笑道：“今ri之事，莫离记下了，来ri靠这双手赚来酒钱，定请你痛饮一番。”
“你可别忘了今天的话，小爷我记xing不好，酒债却是记得最牢。”说着身形一闪，素陌白便消失在茫茫夜sè之中。
隐约间有阵阵细语随风传入莫离耳中，却是素陌白临走留声道：“今ri我有事路过，无人知你在此，放心。不过云岚省毕竟是斩天阁领地，你切勿太过张扬。”
心道这素陌白不顾立场身份，折节相交。莫离眼中不由闪过一抹感激，今ri之事，可谓你知我知，但素陌白的一番话，却是再次撬动了莫离关于朋友二字的心防。
背着秦瑶霜回到忘尘湖的时候，她竟已在莫离背上睡得香甜。看着在木屋外等候的苍老身影，莫离心知，这一碗饭怕是吃不上了。将秦瑶霜交到玄针医圣手上，稍作说明莫离便悄然离开。
望着没入黑暗中的背影，玄针医圣眼中不由闪过一抹异sè，神sè间却是多了些许凝重。
在接下来的ri子里，秦瑶霜每天从忘尘湖下山的时候，身边总会多处一道略显清冷的身影。没有太多的话，没有太多的举动，莫离总会随着秦瑶霜下山去到那青吉镇中。
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每天为什么要跟着秦瑶霜来青吉镇。
那天分发钱粮之后，似乎突然拉近了莫离与这市井时间的距离，每个看到莫离的人，都会热切的和他打声招呼。莫离也一次尝到了油饼大娘塞给他的葱油饼。莫离学会了对着每一个人露出一抹算不上自然的笑，莫离在青吉镇中收获了久违二十余年的快乐。
自从莫离在赌坊这么一闹，据说第二天赌坊就挂出了转让告示，那赌坊老板更是连夜逃回了他舅舅那，不敢再回来。
刚开始来到青吉镇的莫离，总是站在秦瑶霜的义诊摊旁，也不干别的，一站便是一整天。后来不少人朝着他指指点点，更有人特意围观，秦瑶霜觉得他待着也是碍手碍脚，便让他找点事做。
可堂堂一个归元期修士，在这市井间，一时又上哪去找活计？
听说莫离要找活干，当初那整天没正行的黄老爹却是自告奋勇，带着莫离去码头上找散活。
这辈子，莫离打过架，杀过人，抢过劫，唯独没有一本正经干过活。可黄老爹说，有一把力气，便能挣到钱，莫离就跟着去了。
倒不是说好骗，只是莫离还记得那晚答应素陌白，自己还欠他一顿酒。
就这样，不知不觉间，莫离竟然在这连云山下的青吉小镇安顿下来。太阳落山送秦瑶霜回忘尘湖便隐入山林独自修炼，天sè微亮便跟着秦瑶霜下山到青吉镇做事。而青吉镇上的乡亲也会亲热的唤他一声‘莫小哥’。
两人之间再没有提起秦瑶霜的那句‘回去我给你做饭。’不过每天秦瑶霜除了随身的药箱之外，还多了一个用娟秀的手绢包起来的木盒，里面满满当当盛着的，都是她亲手做的饭菜。
“不吃饱，哪有力气干活？”秦瑶霜一句话，莫离每天中午便会老老实实的蹲在她义诊摊边，一声不吭的刨着那木盒里的饭菜。即便他根本不需要补充这些所谓的营养。
若是当年翠云翠竹还在，看到向来锦衣玉食的莫离如今粗布衣服粗茶淡饭，非得心疼死不可。但就像莫离当初回答秦瑶霜的时候那样，子非鱼焉知鱼之乐。莫离不知自己乐什么，但就是乐。
似乎，连心里那有关于莫家村的事情，都渐渐被他尘封进内心的深处。
每天的活计，就赚那么点铜钱，还不够莫离过去一顿吃的，但他现在却远比过去快乐的多，充实的多。
攒够了给素陌白买酒的钱，莫离便开始自己去裁缝铺订纱布。跟秦瑶霜待得时间越久，便越知这师徒二人的清贫节俭，他甚至为自己白白花了秦瑶霜那么多买纱布的钱有些过意不去。
码头上那些卖力气的劳力甚至给莫离起了个外号。夯小哥，说他力大夯实，身子骨强健。虽然只用一只手，但他光靠右手，就能比寻常壮汉多出两三把力气，堪称天生神力。
另外一个奇怪的地方的地方就是，如今正值夏暑，莫离干活却从不脱衣服光膀子，更不见他出过半点汗。一天下来身上还是干干净净，整天ri晒雨淋皮肤依旧白皙如故，哪像码头上其他人，各个都晒得跟黑炭似的。
除了每三天进山一次，莫离每天都泡在了青吉镇，虽然只有夜晚他才会修炼，但丝毫没有耽误他修为的进度。似乎心境的变化令得他在修炼一途上也是豁然开朗，短短数月，气海中的元丹已有龙眼般大小。
随着时间推移，青吉镇上的每一个人，似乎都习惯了将莫离和秦瑶霜当做一对，唯有他们两人对此事绝口不提。
起初，秦瑶霜还会红着脸反驳几句，可那没事总来瞎晃悠的黄老爹却每次都让她生出一种越描越黑的感觉。
“阿离，我们这便收摊回去吧，天sè不早了，回去还得给你换药。”见莫离慢吞吞的从码头回来，秦瑶霜老远便招呼起来，手边的药箱早就收拾妥当，看样子已经等了他一会。
阿离，是莫离对秦瑶霜的唯一一个要求，除开莫家村的人，也只有秦瑶霜唯一一个人会这样称呼莫离。而他的理由，只有一个，想听。
“嗯，那便走罢。”莫离一把提起秦瑶霜的药箱，两人便顺着镇外的山道，朝着忘尘湖走去。
捣药、换药，几个月时间下来，秦瑶霜早已做的熟稔无比，更无须像开始那便硬拖着时间，不放莫离走。不过一个时辰，秦瑶霜便再次给莫离的肩膀上打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完事大吉。
两人的言语还是很好，很多事情其实不说，也可以用眼神表达，一眸一笑间已经将心思传达。
就在莫离准备像往常一般离开的时候，玄针医圣却唤住了他，嘱咐秦瑶霜去泡一壶好茶。
心道这玄针医圣必然有事交代，莫离也不推脱，跟着他进了木屋。
“莫小哥，近来可是每天都去青吉镇？”玄针医圣不等莫离坐下，便开口问道。
“是。”不知这玄针医圣想要说什么，隐约间莫离却感觉到，这事一定与自己有关。
“瑶霜经常在我面前说起你，提起你们在青吉镇里的趣事。这十多年来，她虽跟我学行医救人之术，但从未像如今这边快乐过。我能感觉到她言语间的喜悦。”一声轻叹，道不尽玄针医圣神sè间的忧愁，更没有了往ri那老狐狸的风范。
“这不是好事？前辈为何烦忧？”诧异的看着玄针医圣，莫离不明白他今天兜了那么大一个圈子，究竟想要对自己说什么。
沉默半晌，玄针医圣才缓缓开口道：“我看得出，瑶霜对你的感情，已经超越了朋友之间的范畴。老夫本非不通情理之人，眼中也没有所谓的正魔之分。英雄不问出处，老夫看得出，莫小哥本心并非大jiān大恶之人。”
怔怔的看着玄针医圣，莫离心中不由暗道，我和瑶霜的感情…已经超越了朋友？
不等他细想，玄针医圣又是接口道：“就如同小哥你左臂上的死气，药终究是外物，治标不治本，即便老夫出手也只能略尽人事。可小哥你身上始终煞气太重，瑶霜她年纪尚有，虽一心救人，却难辨世间险恶，不知莫小哥是否能体谅老夫一片苦心？”
莫离骤然抬头看着玄针医圣，冷声道：“医圣的意思是？”
“老夫不知好歹多问一句，莫小哥你寿元还有多少年？何时才会老去？”一针见血，玄针医圣的话仿佛一柄重剑刺在莫离心上，让他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所谓，仙凡之隔，想必小哥的体会比老夫更深，长痛不如短痛。良配与否，莫小哥定然也能想得明白。今ri，我便不再多留了。”玄针医圣说完便下了逐客令，丝毫没有给莫离半点思考的机会。
可屋外却传来了茶壶摔碎的声音，两人说得太过投入，竟是谁都没有察觉到，木门之外多了一道凄然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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