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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步步生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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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深, 月明星稀。

边防战事吃紧, 军中的老大夫连个安生觉都没有,白天安置伤员到深夜, 这才刚刚安歇下, 就被副将行云从床上起来, 问是谁受伤了, 却是连个屁都不放。

他被气得胡子差点飞上天,偏偏被他扯着走得飞快, 一路气喘吁吁, 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哪里还来得及生气?

直至到了一间熟悉的房间,这才知道, 是那长得好看得紧的少年将军受伤了。他也算得是军中老人,当年战神薛破风在世时,他就在军中了, 因此他们兄弟的事情也知道得七七八八。当下不敢再耽搁, 诊脉,医治,上药,包扎。

胸口上幸亏他闪得快, 才没有伤到要害,只是失血过多,这才脸色苍白得和鬼似的。除了胸口,他手掌也被割破了, 极深的一道口子,血也流得不少。

忙乎了大半个时辰,总算是差不多了,只是现下军中草药奇缺,怕是不能抓些补血养气的草药给他服用了。

大概是看出了他的想法,薛观山浅笑:“应先生,今日家弟带了些草药回来,你和行云一起出去,看着捡几味有用的,给他煎一剂吧。”

“送药来了?”应大夫大喜,双眼湛亮,立刻便开始收拾药箱:“老朽这就去看看,这就去看看。”

这个时候不急着回去休息了,军中伤员不少,他苦无良药,纵有一身医术依旧无用武之地。

一直懒懒靠在床头的薛拥蓝却忽然开口:“应大夫,你且慢走。”

“怎么,还有其他病人不成?”他急着要走,于是随口询问。

谁曾想他一反问,薛拥蓝却不回答他了,只是桃花眼浅浅一瞟自家哥哥,十分无意的口气:“大哥,她可是你未过门的家人,难不成还有弟弟挂记不成?”

呵,这个时候倒是记得他们是兄弟了,还有,什么叫‘未过门的家人’?薛观山暗暗摇头浅笑,可面上依旧是温和如春风。他也是大半夜未睡,然而除去稍微消瘦些许外,倒不曾显出什么倦色来:“是,我这边还有个病人,劳烦大夫同我一起去看看吧。她好像是扭伤,治跌打扭伤的药可还有?”

他虽然不提,可不代表他不关心。

“有的有的,老朽这就去。”

**

梁柒脚上有伤,从木板车上下来之后,薛观山特地派了一个有些年纪的帮佣大姐,将她送回了房中。

她浑身都是脏兮兮的,好似是在泥地里打滚了似的;右手袖子手臂处,有一滩凝成乌色的血迹,可她好像没有受伤,仔细一想,却是薛拥蓝为了护她手上被割伤,后来他却用受伤的手攥住他的手臂,这血迹大概就是那时候留下来的。

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浑然难辨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她腿脚不便,于是留下那个大姐,帮她打来热水,守在门口。她趁机净面擦身,又换水将长发打散一点点擦干净了,最后换上一件干净的单衣,总算是轻便了不少。

大姐刚走不久,外面就有人敲门。

她慌忙将散在肩上的头发盘起来,一面扬声问道:“谁在外面?”

“梁公子,替您看脚伤的大夫来了。”

她听出是那行云的声音,于是手上动作愈发急迫,最后终于用一根簪子束好,她松口气:“请进来吧!”

行云推了薛观山的轮椅,陪着大夫一起进来,之后为了避嫌,却主动去了门外守候。

“梁……梁公子,老朽替您看伤,唐突了。”应大夫行医多年,如何看不出梁柒的女儿身份?只是他听得行云喊他公子,知晓她身份大概是隐瞒的,于是并未揭穿,只是手上动作愈发守礼,坚持做到没有半分冒昧。

她的脚踝处肿得高高的,像是安了个大大的白面馒头在那里,表皮还泛着幽幽的光亮。

“是扭伤了筋骨,这几日最好不要乱动,我用药酒给您按摩片刻,就不会有事了。”应大夫在床榻前的矮凳上坐下,轻轻扶着她的脚抬高一些,正好放在膝盖上:“这扭伤不同于关节错位,接回去便是。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的脚幸好伤得不重,只要休养便无大概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从身边的箱子里拿出一个酒壶样式的瓷瓶子,从里面倒出药酒,在双掌间摩擦生热,尔后忽然按在她的脚踝上。

梁柒脚上本就痛得厉害,方才他轻轻捏着放上膝盖,她便不由自主疼得咬牙强忍。现下他手掌往上一放,掌心因为药酒变得火热,落在痛处不异于火上浇油,再加上他忽然用力按捏,她再也忍不住,痛得满身是汗,发出一声急促的哭喊。声音很细很小,尾音尚且带着软软的娇气,可到底是痛得狠了,微微有些嘶哑。

她到底是娇养出来的女孩子,即使比一般女儿家来得坚强,此时再也忍不住发出声音来。

“哎哎哎,叫什么叫,你的脚不是还长在你腿上么?”

眼眶已然发热,乍然听见这句话,她咬住牙,生生将后面的痛呼咽回了喉间。抬起眼去,果然是薛拥蓝那厮靠在门框上,依旧是没了骨头似的模样,全身重量全都放在右边身体上。面色拢在清冷月色之中,愈发苍白的面容,更是泛着类似玉制的光华。

梁柒心中恼怒得厉害,恨不得想要骂人,可脚上生痛,只能咬牙闭口忍着,就怕自己一开口骂人了,便不由自主的要委屈的哭喊出来。

薛观山看不过去:“她脚上太痛,叫便叫了,你那是什么话——对了,你身上还有伤,大夫嘱咐你要静养,到这里来做什么?”

他理直气壮:“看热闹,顺带听听,某人治伤时的鬼哭狼嚎。”

“你……”自家弟弟偶尔无赖的性子,他少年时早有领教,只是许多年之后的此时忽然遇到,刹那间居然被他哽住,一时找不到话来回应。

她气极,抬眼狠狠去瞪他,殊不知自己双目微微含泪,眸中水光潋滟,双颊通红,却是另一番娇羞景象。

“小柒,你别看拥蓝此时治伤咬牙生受的,幼时他可是比女孩子还要娇气的。但凡手上一点伤口,便会抱着娘亲嚎啕大哭,非要娘亲抱在怀里劝慰半天,这才鸣金收兵。”薛观山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忽然一手支着额,歪着头浅笑起来。

薛拥蓝没料到大哥忽然倒戈,还顺带出卖自己幼时糗事,雪白面孔忽然带出一抹湛红:“薛观山!你……你别以为比我早出来几年,便有资格拿我儿时之事来威胁我?”

一时激动,大概是扯到了伤口,话刚说完,便一手虚按着伤口龇牙咧嘴。

应大夫终于出马,老人家年岁大了,依旧嗓门极大气势如虹的:“吵什么吵,不要耽误我治病!将军,你若是还想继续在病榻上缠绵几个月,我便由你吵闹——大公子,你怎么和他一般见识?”

他的话果然合了薛观山的心意,于是嘴角含笑,重新恢复温和的公子形象。自己滚动轮子到了门口,叫了守在门外的行云过来:“送我和你家二公子回去休息吧,留在这里,也只是‘打扰’而已。”

薛拥蓝今日是身伤心也伤,一个大哥就算了,连带着自小看自己长大的军医大人也欺负他。于是心伤身伤齐齐发作,面色苍白形容萎顿,可怜兮兮的仍由行云将他领走了。

梁柒看得有趣,忍不住捂嘴偷笑。

“有精神偷笑,脚不疼了对吧?”

“啊?……好像是……不怎么疼了……”她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脚上的疼痛没有那么厉害了。他虽还在按摩,扭伤处也不知是药酒按摩起了作用,还是疼得麻木了,居然没有什么感觉了。

应大夫又给她揉捏了几下,将她的脚放回床上,再起身去旁边的水盆里洗净手:“薛家那几个孩子,我也是看着长大的,他们说话,你也不必过多放在心上。”

他大概是为之前薛拥蓝的话特地同她解释,她点点头:“我知道。”

“哎,他们三个小时候也在长河待过不少时间,加上那汴津城里的薛横云……他们娘亲当年可是大岐第一美人,当初她们一家人出现在长河城,哪家不是冲到街上来看?哎,只可惜,这才多少年,大将军和云罗便都不在人世,横云一个人去了汴津考取功名,观山却是残了双腿……”

老人年纪大了,总爱回忆些往事,一说起来,便会忘记眼前是谁,也不管那人愿不愿意听,自顾自唠叨个没完。

“应大夫,薛大哥的腿,到底是怎么伤的?”

应大夫却忽然变了脸色,一贯慈爱的面容上,甚至称得上是凶狠的咒骂:“……那个人的名字我不想提,只是恶人自有恶报,她必然是躲不掉了!”

说完他像是没了闲聊的兴趣,收拾好东西,嘱咐她早些休息,便出去了。

***

一夜好眠,她算是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那帮佣的大姐进来帮她漱口洗脸,又为她送了早饭过来。

她知道自己的食量,多了只是浪费,于是用碗装了半碗,挑了个馒头,便请这大姐原样送回。那些她不曾碰,尚算是干净的,送回去也没什么。

大姐想了想,没有再劝她,果然将剩下的原样端了一并送走。

梁柒记得,自己同薛家兄弟的住处隔得并不远,都在这个稍微有些破旧的守城将军府里。大姐早上送饭过来时,顺手放了一支拐在她床头,做工简单,扶手的地方却打磨得很光滑。只是看刀痕和木工,木头尚新,还有一股木头本身的清新气味,能看出是昨日才现做出来的。

她一时也想不通到底是谁这样好心,专门给她削了这只拐,于是干脆抛在脑后。将拐拿起来,撑在腋下,居然高低粗细正正合适!初初用它做一条腿走路,还有些七扭八拐,好似随时都会摔倒,可练习多走了几步,便渐渐能走了。

双手扣住拐身,拐走一步,左脚走一步,走得极慢极慢,可居然让她走了出来!

她顿时得意不已,觉得自己委实不算太笨,虽说一脚不能触地,初次用拐也能走得这么远。

迎面正碰上马自成同另一个副将走来,他们一面走一面正讨论着什么,看见她过来,马自成挠着大脑袋笑开怀:“嘿,看来公子手艺好得很,你用得正好嘛!”

公子?她总算知道这背地里的好人是谁了,她浅笑盈盈,却没有回答,仍旧撑着拐,慢慢往前走。

“梁……梁公子,你走反了,公子不在屋内,我们方才正讨论防御战术,他现在还在战术讨论房内。”马自成太热情,为她指明道路不说,还替她指了方向。

她嘴角抽了抽,一声多谢还来不及出口,他已经走得远了。没有其他办法,她只好撑着拐,转弯,换个方向,继续往前。

也不知走了多久,总算是到了门口,她只顾埋着头辛苦往前,猝不及防差些撞到了人。抬眸去看,正对上薛拥蓝一双潋滟桃花目,他皱着眉,十分挑剔的上下将她一番打量:“都成这个样子了,你还打算到哪里去?”

他休养了一夜,脸色总算没有昨日那鬼脸似的苍白,人也精神了不少。只是仔细去看,他左手手掌还缠着纱布,左边肩膀动作微微僵硬,眼睑下还有浅浅一层青黑。

“不好意思,就是这里,麻烦让让!”

她面无表情,决定不和这厮一般见识,越过他,进了屋子。

薛拥蓝抽口冷气,回身瞪她一眼,却没有叫住她,转身走了。

屋内只有薛观山一人,他面前的案几上,摆了一大堆卷宗和地图,堆得高高的,他看得认真,几乎整张脸都埋在里面。

“拥蓝,东西拿来了么?”话问出口,方觉不对,抬头却正好对上梁柒有些尴尬的面容。嘴角不由自主的勾起,浅浅而笑,落在这屋内依旧是一片清雅春光:“你脚伤未好,怎么就出来了?”

同一个意思,薛拥蓝的话怎么听起来完全不如他大哥的顺耳呢?她不知怎么回答,想说自己担心于是决定出来看看,可一觉睡到此时才起来,说担心便觉得自己着实有些虚伪,于是右手紧紧扣着单拐,有些扭捏意味却不做声。

薛观山注意到她手上的单拐,将话题一转:“这拐你使着可还顺手?”

“顺手,多谢薛大哥关心。”

“你我还这么客气作甚?你脚上有伤,不要站着,到我这边坐下吧!”他身边果然有两个空位,大概是方才副将讨论时,为了方便才将椅子搬到那里去的。

她乖乖过去坐了,将拐靠在一边:“薛大哥,你们现在在看什么?”

“还能是什么,是些兵书,还有长河城四周的地图罢了。”他的笑容里流露出些许苦涩,这场战争天时地利他皆无,军中兄弟死伤大半,难免有些焦急:“昨日栾鹤炎吃了亏,依着他的性子,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连日来其实已有无数场大战,我们之间虽说呈胶着之态,城门未曾让他突破,可我们这边死伤过多,因此他多是觉得势在必得。他几乎日日攻城,更多是觉得有趣,想要渐渐消磨我们士气,今日此时还不曾有任何动作,我总觉得他还有什么诡计没有使出。”

栾鹤炎她听得不多,可论起来,薛观山了解得定然差不到哪里去。她如今也在这城中,无论如何,自己的命也交付他手,怎能不关心?她凑过去看他手上的地图:“薛大哥,你同我说说这长河四周境况吧?”

“长河背后是山,山后是虬江,虽说粮草补给运送困难,可到底也算是天险。长河城两边是悬崖峭壁,常人不能过,因此也不需担心。只是这正面,是绵延数里的的长河平原,平原之后也是险峻高山,他们占据此地,进可攻,退可守。”

听他口气,情况果然凶险万分。如果皇祖母那边没有及早察觉,皇兄来不及解决问题,那他们就真真是前有虎后有狼了——前有泊国虎视眈眈,后有躲在暗处的饿狼随时扑上来将他们撕咬成碎片。

梁柒不由自主叹气,这次长河一战,只怕是真的要凶多吉少了。

她正叹息着,这厢薛观山却已然抬头,自然看见站在门口的弟弟:“东西拿来了?你站在门口做什么,还不进来?”

“我这不是担心扰了你们清净,明明是为你着想,怎么反倒还要听你训斥?”他摇头,一脸无奈的样子。

跟在身后的行云怀里抱着个盒子,脸上表情却很是怪异,像是想笑又要憋住,又好像是参透了什么了不得的惊天大秘密却不能说,只能咽进肚子里,于是本来很清秀的一张脸立刻生出几分足以面目全非的诡异感觉来。

对这个弟弟,薛观山向来是说不过的,干脆保持‘不与他一般见识’的打算,直接忽视他。伸手将桌上的东西移开,再将地图铺开,行云手上盒子里,是两种颜色的小旗,他按照两军对峙的形势,在地图相关位置一一摆好。

薛观山身边有好几把椅子,梁柒方才为了查看地图方便,坐在最靠近他的位置上。薛拥蓝和行云也靠过来坐下,薛拥蓝直接坐在她身边,行云于是挑了薛观山另一边的位置坐好。

“薛观山,我今日早上接到线报,栾鹤炎派了一骑骑兵在风腾谷驻扎,我虽不知道他到底是何目的,可我们必须先做打算。”薛拥蓝伸出手来,点在地图上风腾谷的位置。

梁柒就坐在他和薛观山之间,现下他为了指点地图,身子微微向她这个方向侧过来。她僵直了身子不敢动,往哪边靠都不合适,他靠过来的时候,她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不是香味,是金创药的味道,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往日里闻着有些刺鼻的,今日闻着反倒有些浅浅香气。

她正陷入沉思,猝不及防有人叫她,一抬眼就对上薛拥蓝的桃花眼,靠得太近,他眼中似乎藏了一波碧水,波光粼粼却意外深邃:“薛观山问你话,你想什么想得如此入神?”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明明发了107章,它却不出来!再发一次

另,各位妹子的评论我都看了,感谢各位对小蓝蓝的支持~~虎摸大家

看到评论,我顿时老怀安慰啊,于是昨晚奋力码字,将定于明天的更新提前到了今天,大家看文愉快——

ps,看得愉快,不如留下个脚印,收藏下作者和文文呗?

再ps,如果今天看到108章,大家不要相信他,那是jj在抽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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