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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以牙还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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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拥蓝是在半夜的时候醒的。

那晚月色不知怎的极好, 月色如洗, 银灰色的薄光从窗口洒入,落得一地清辉。

也不知是不是这几日睡得多了, 梁柒莫名其妙的就醒了, 醒时第一眼看见的, 却是一双从沉睡之中初初醒转的眸, 带着几分怔愣几分茫然,甚至还有几分孩子气的毫无防备。

原来那挡在二人之间的布幔, 不知何时搭起来半边, 两人之间暂时没了阻挡。

“你,醒了?”她有点不太相信自己所见,这几日不知有多少知晓内情的将士时时都想进来探望薛拥蓝, 可现在他昏睡需要静养,再者他手里还攥着一个姑娘,肯定是不能放他们进来的。可杜若薛拥蓝几个却是时常在的, 就连晚上他们三个也是轮流守在这里, 否则他们两个独处一室算怎么回事?今夜轮到钟牧,只是不知为何如今不在屋内。她现下奇怪的是,旁边围着一群人时时上来嘘寒问暖时他不曾醒来,这大半夜的床头无人之时, 他倒是睁眼了。

他似乎还在梦中,躺在那里看着旁边坐着的少女身影,眼睛眯着,眉头却是越皱越紧:“……你怎么还在我梦里?”

他一脸嫌弃的模样, 委实让人看得不爽,梁柒将手腕一抬,让他自己看:“你说我为何一直在此处?”

她还想问他呢!这人倒好,居然以为自己还是在做梦!

手掌间柔软纤细的腕骨慢慢实物化,薛拥蓝静静的看了片刻,就在梁柒以为他们两个手腕是不是长出了花来时,他猝不及防的扔开她的手——是扔开,力气极大,直接砸在了床榻上。

梁柒顿时大怒,手腕被他昏睡时攥得极紧,已然有了一圈青黑,如今又啪嗒砸在床上。也不知当时是个什么心态,居然没有半分考虑,她抬脚对着他的肩膀就踹了一下。

他们俩是一人一头躺着的,她醒后便坐起身,他却还是躺着的。当初因为两人是右手相叠,不能同向而卧,一人一头也不能都睡在床头。薛拥蓝是昏睡的,于是将就的那个人便变成了梁柒,床榻靠得最近,连带她还要睡在他的膝盖平齐的地方,这才勉强抓得住手。

如此事事迁就,她心里难免藏了一团火气,如今他居然还敢招惹,这一脚下去可是半点也不含糊。

薛拥蓝被踹了一脚,刚开始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等得明白刚才发生了何事,顿时呲牙咧嘴的怒目相向。这时忽然发现,她坐着自己平躺,她居高临下他仰视以对,在气势上明显不足。

养了几日,又大睡了三天,他有了精神,一下子就坐起身来。

两人面对着,薛拥蓝狠狠盯着她,正思索着如何反击;梁柒毫不相让,针锋相对。

她昂着下巴的小模样实在可恼,薛拥蓝两只手还有些麻木,一时动弹不得,头上还裹着伤,用头砸她也不行。当下一急,干脆身子往前一扑,张着嘴一下子咬住她的下巴上。

就在这个时候,门,恰逢其时的,被人推开了。

——

—— ——

真真是巧得不能再巧,门外除了一个当晚守夜的钟牧之外,还有坐在轮椅上的薛观山,一向镇定温和的面容早已不见,他张大嘴巴想要开口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在他身后,推着轮椅的,却是面色沉如窗外如水月色的,杜若。

梁柒恼羞成怒,羞愤欲死,瞬间将他推开,拿袖子遮住了下巴。当下的第一个想法便是,不知道现下杀了此人,皇兄会不会怪罪于她?

薛拥蓝收回身子,似笑非笑的望一眼门外的三人,嗓子微微沙哑:“我不过是睡了几日,你们三个都变成了石人性子?”

如果不是石头人,怎么半刻的功夫都不曾动弹下?

最先恢复正常开口的那个人,居然是钟牧——或许说他一直都是正常的,哪怕是刚才,他也仍旧是冷着一张脸。

“我方才看薛将军面上出汗,似是入了梦魇,有些担忧出事,于是去找了杜若公子。”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目光不易察觉的从薛拥蓝身上转了一圈:“不曾想,薛将军不是有危险,而是要醒来的前兆。”

回想起方才的梦境,薛拥蓝忽然别开脸,面上透出淡红:“……咳咳,是做了个噩梦,于是醒了,咳咳……”说完转脸过来,眼神从梁柒脸上划过,再对上钟牧的注视这边的目光,那咳嗽瞬间变得惊天动地的一阵猛咳。

杜若上前,想要替他把脉诊治,奈何他咳嗽时整个人都在动,别提仔细诊脉了,连抓住他的手腕都有些困难。

梁柒冷眼旁观,看杜若如此尽心尽力,面无表情的来了一句:“……不用担心他,估计是被口水呛着了。”

话音刚落,薛拥蓝刚刚平复些许的咳嗽,再次变得猛烈起来。

于是杜若也淡然了,袖手坐在一边,伸手要拉开她挡在下巴上的衣袖:“让我看看。”

好不容易保持的面无表情再度破功,梁柒双颊绯红,捂着下巴不松手:“不用不用,待会便好了。”

杜若果然不再为难她,从床榻上起身,站到了一边。

几个人或坐或站,静静等着薛拥蓝咳完。

***

咳嗽完之后的薛拥蓝说的第一句话是:“有吃的没?”

口气很热烈,眼神太渴望,梁柒非常不厚道的,将他与朱雀街前每次都同她索要包子的跛脚乞丐联想到了一处。不过也不能怪他,前些日子作战,估计也没有好好吃饭,这次昏睡一睡就是三天,除去每天薛观山每天喂些药汁参汤之外,他几乎是粒米未进。

薛观山腿脚不便,因此钟牧主动出门帮他觅食去了。

吃食有了盼头,薛拥蓝脑子终于恢复了清明,关心起身死存亡的大事来:“我昏睡之后,战场上如何了?”

“还能如何,钟将军带了大军赶来,栾凤鸣被你所伤,杜若公子配置的药草让大多泊军不能视物……栾家兄弟虽说有些穷兵黩武,可不是傻子,这必败之战自然是不会继续坚持下去的。”薛观山转着轮子到了床榻近前,这几日的修养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气色好了不少:“那天晚上钟将军带人杀到,将泊军打得溃不成军,直接逃窜出数十里。可在后面断后的栾鹤炎,却是被钟将军生擒了!”

“生擒了?”问话的却是梁柒。

“恩,之前你一直在屋里,我们都以为你知晓,才没有和你细细说明。”薛观山浅浅一笑,眉眼里有浸透入纹路深处的哀愁浮沉,可浮在眉眼之上表露于外的,却是此次大战得胜的欣喜:“我们已经传了消息回去,正在等陛下旨意,看如何决断此事。”

听到这里,薛拥蓝却似乎失去了兴趣,径自转了话题:“那夜我们这边伤亡如何?”

“……守城士兵不到三千,副将周成罗海明战死,行云……尸体没有找到,生死难料。”浮在眉眼上的欣喜最终还是没有长久,所有表情都再次被掩埋在温和的面具之下。薛观山静静的看着自家三弟,叹口气道:“……受伤士兵我已命人照看,战死的将士好生安葬之后,也记录在案,只等回去之后请皇上下旨赏赐,我再找人去各户安抚家眷。”

这些事情,薛观山想得想来比自己周到,薛拥蓝垂下眼睫,只低低的应了一声。

——

钟牧端了稀粥和小菜过来,原本屋内有些颓然的气氛,在薛拥蓝看清他手上的食物之后猝然明亮的双眼,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薛观山忍不住浅浅一笑:“瞧着拥蓝这吃饭的模样,不必杜若公子告知,我也能看出他的身体只怕是果然无大碍了。”

“拥蓝吉人自有天相,自然是不会有事的。”杜若笑了笑,眼神忽然落到梁柒身上,她也跟着笑,忘记了遮掩,袖子放了下来。他慢慢靠过去,伸手捉住她的下巴,就着灯光打量了一下:“……唔,待会我还是给你开剂药吧!”

“怎么了?很严重吗?”梁柒有些诧异,不会是破相了吧?虽说她之前遇到郦连春时额上也留下了疤痕,可现下被薛拥蓝咬出痕迹还在下巴上,无论如何都是忍不住关心的。

薛观山也十分担心,凑了脑袋往她下巴上看,这一看之下大惊失色。

“你们不要吓我?到底是怎么了?”薛观山这么个表情可真让人心惊,梁柒要起身去照镜子,却被他们两个挡住,干脆手一抬:“钟牧,给我拿面铜镜来。”

钟牧二话不说,转身便要去取镜子。

“不必了,我直接说吧,你下巴什么事情也没有。”

“没有?”她不相信,虽然现在不痛了,可刚才被他咬时,他的确是下了狠力的。而且,如果下巴上什么都没有,他做什么摆出一副她下巴上开出花来的诧异模样?

钟牧取了铜镜递到手边,她心下实在好奇,伸手接了,对着烛光细细的打量着。镜中的少女面容瘦削下颌尖尖,双颊却是浅浅的红,初初看上去倒没有什么不对,可仔细一瞧,却发现下巴上尚自还能辨别出齿印。

薛拥蓝正在旁边喝粥,夹了一筷子小菜咯嘣咯嘣咬得甚是欢快,忽觉有暗影袭来,他微微侧了下身子,一面铜镜擦着他的脸颊而过,在他身后的墙壁上被砸得都扭曲了!躲过偷袭,他继续安稳进食。

梁柒扔了东西,虽然没有砸中,可心里舒服多了,这时她才有心情询问:“没有伤口,你为何要开剂药给我?”

杜若十分无辜:“我有说是给你治下巴的咬痕么?”

‘咬痕’二字,莫名其妙吐得极重。

众人皆默,杜若公子的小玩笑,他们众人好像无福消受。

梁柒对上一室沉默,忽然开口道:“不过我倒是想起来,我的下巴,你倒是需要开一剂药的。”

“什么药?”杜若难免有些好奇,反问道。

“我曾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边远地区有人幼时曾为犬类咬伤,初时不在意,谁曾想长大成人娶妻生子了,某一日却忽然四肢着地对人狂吠,常常恐惧不安不能见光,偶尔还会浑身抽搐,最终不治死亡……不过后来有大夫发现,被咬伤之后有个数年的潜伏期,而且只要在被咬伤初期紧急服药清洗便无大碍,不知道蘅芷可知药方?”

杜若的眼底有笑意一点点燃起,唇边含笑,口气却是有些遗憾的回答道:“我虽号称博览群书,这个却是不知的。”

她万分沮丧的叹口气:“那我现下只能苦捱,希冀此次这潜伏期能长久些,让我多些时日好活了。”

薛观山终于忍不住,捂着肚子呵呵大笑了起来;钟牧虽然保持了一惯的面无表情,此时嘴角却是忍不住勾了勾;杜若终究好涵养,没有当面笑出来,可身子半转,肩头已在抽搐着。

薛拥蓝眼皮跳了一跳,再度跳了一跳,却生生隐忍不发,只斜着眼冷冷笑道:“我倒是忘了,九姑娘牙尖嘴利是早有领教的。”

“彼此彼此,薛少爷行事无礼也是早有耳闻!”她笑得很得意,说起来有些丢人,她一向都是伶牙俐齿的从不吃亏的,可好像每每同薛拥蓝一处,似乎一直都是自己吃亏。不过今次看他如此吃瘪,不由心情大好,连数日来战事的阴霾也淡去无踪。

***

薛拥蓝既然已经醒来,她当晚便在自己原来的卧室安置歇息了。

薛拥蓝重伤昏迷时为何捉住她的手不放,昨夜醒来时到底又是做了什么梦,他们都没有问他,他自然也不会说,这件事暂时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梁柒醒得极早。

杜若过来替她上药,见她气色不错,唇角含笑:“今日倒是气色极好,不若晚些我带你出去走走。”

她伤在肩上,又是箭伤,不必撒个药粉之类的简单事情,因此杜若都是亲力亲为,没有交给那些大姐帮忙。之前划开衣服取箭,情势所迫也顾不了许多,后来在薛拥蓝的屋子里,他给她上药包扎,薛拥蓝隔了帘子昏睡,钟牧就守在门口,因而也没有什么特别尴尬的地方。

可今日,屋里就他们两个,梁柒只解了外衣,鼻头就已经冒出了细汗,竟是万分尴尬的模样。

杜若整理好药箱,取了干净的纱布和药粉放在一边,看见她这个样子,自然是知晓缘由的。可,这个时候,他又能说什么?只能站在一边,背对着她,眼观鼻鼻观心,眉目淡淡等她自己来。

沉默了半晌,梁柒狠心一想,只是个肩膀而已,再说自己将杜若当成和五娘的大夫一般,不也就是了么?

里衣带子解开,她用右手将衣领从左肩上小心的移开,露出受伤的肩膀位置,然后将外衫拢在胸前,这才开口:“可以上药了。”

“……好。”杜若轻轻答了一声,室内静静,只是一声回答,却似乎将屋内空气搅动得愈发粘稠。

掌心微微出汗,他发现自己莫名有些紧张,径自到水盆里将手洗净擦干,深深吐息平复心境。他慢慢剪开她肩头旧纱布,尽量不要碰到她的伤口,同时也不要不要触到她的肌肤。纱布完全取下,伤口已经不是当初可怖的大洞,可看上去依旧让人觉得心疼。

他尽量让自己放轻手脚,确定没有发炎的地方,再稍微清洗,撒上药粉,最后包扎……不知是不是已经要弄好了的缘故,他感觉她的身体不像之前那样僵硬了,手指转动时,不可避免的触到了她肩头的肌肤。

她浑身一颤,整个人再度变得僵硬起来。

手指触到的滑腻肌肤温热,烫得他整个脸颊也跟着飞出一抹湛红,她微微背对着他,纱布与衣服的缝隙里,能看见她背部白嫩一片。一条鞭子的疤痕从衣衫之下探出一点痕迹,蓦然刺入他的眼帘。

“……可、可以了。”他飞快的转了身子,不敢再往那边看一眼,可出口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带了丝不易察觉的喑哑。

她拢好衣服下了床榻,觉得屋内气氛粘稠,她都有些喘不过气来:“……多谢。”

杜若走向水盆净手的身影顿了一顿,却没有回头,手指落在水里的洗涤声中,夹杂了他浅浅的声线,有些无奈的样子:“你不必,和我如此客气的。”

明知道他看不到,她却仍旧只是笑笑,没有出声回答。

透明水光之中,白皙修长的手指蓦然停住,钟牧低头看着刚才擦过她肩头的尾指,觉得那一处的肌肤哪怕是浸在水里也依旧是灼热的,可现在他的心,却不由自主的冷却下来:“九九,我们……”

“没有我们!”他还没有问完,她已经破口而出一口回绝,好似已没有了半分回转余地。

他终于忍不住转过身子,满手都是水珠,就像是他的泪——可他的眼底都是伤,沉得像是能将她吸进去,他像是有许多话想要同她说,可看着她肩头的伤口,却只是叹了口气:“你不必如此戒备我,我……”

这地方果然不适合谈心倾诉之类,他才刚刚开了口,门被人推开了。

来人是钟牧,他抬眼打量了他们两个一眼,面无表情的开口:“公主,皇帝陛下有旨意下达。”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送上~~

嘿嘿,明天不知道更不更,看我晚上能不能码好~~

多谢诸位姑娘留言,于是下午的时候就一直码字呢,嘿嘿

依旧厚着脸皮各种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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