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不是么？”川十一笑了笑，笑容里有歉意，“如果当初，我没有答应替你赶走直然就好了，如今你也不至于这么孤掌难鸣。”
她意有所指，虽没有说透，但是夜魅已经听明白，“打发这些人不过是小事而已，勤曾都死了，已经不成气候。你要是真有心，就别死。”
川十一低低地笑了，眉间一丝倦意再也隐藏不住，“还好……还来得及呢。”她轻轻推开了夜魅覆在她胸前的手，“别白费力气了，楚肆和千花盛世就一并交给你了。荒木和锦负责日常事务，云珐，可以做下一任世主——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才不愿意。”夜魅毫不犹豫地反驳道，“你已经死了，又不是灭魄，干嘛说的好像诀别一般？！”
“你又来了……”川十一握住他的手依旧冰凉，一字一句清晰道，“不是灭魄……是封印。”
“封印？”夜魅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狭长的眸子露出一丝不解，“如何？”
“封印她的灵体，重新跌落忘川沉睡。”接口的却是月长老，她蹲在川十一身边仔细看了看她胸口暗红色的印记，道，“双星不可以同时陨落，这是命盘规定的法则。十一是已死之身，如今她牺牲自己身上的最后力量换来漠离的清醒，倒是、倒是为了大局着想的。”
月长老最后的声音有一丝细微的颤抖，夜魅听在耳里，却冷笑一声道，“什么狗屁大局？她不是人，又何时轮得到你们来管？这里是鬼界，我不允许她死，她就不能死。”
他的语气狭促，月长老一时不知作何回答，反倒是一旁的青言轻巧开口，“离魂大法已经发动，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
“川十一，”夜魅没有搭理青言，死死盯着川十一的脸，眸子里涌现出种种复杂情感，憎恶和疼惜纠缠成一团，如同最浓的夜色，弥漫不开，“你要是敢被封印，我就让所有的人给你陪葬——所有的。”
他的语气不是开玩笑，又恢复到那个睥睨天下的鬼君，话里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剩余的几个人禁不住都打了个寒颤。
然而川十一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你真的要我把话说的这么清楚么？”她直视着夜魅的双眸如同一泓秋水般清澈，“你把我捆绑在身边，只是因为我和直然的那几分相似，可是这样你真的快乐么？”
如同阎王那日的话一般，夜魅的心里猛地一紧，抬头看向川十一等着她说出接下来的话，“我知道你一直在后悔当日让我逼宫之事，因为你不知道直然会如此决绝干脆地结束自己的生命，只是过去终究是过去，不要耽误了你的现在。”
夜魅唇角那丝无谓的笑容几度泛起，却最终无法成型，“和她无关。”
“我的现在，与她无关。”这句话卡在喉咙口，却始终没有说出来。
“别阻止我现在的选择好吗。”川十一握住夜魅的手，轻柔开口，“我不想再过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了，是生是死，我只盼望有个了断。”
“你不怕吗？”毫无防备的，他轻声问出口，泯去了戾气，只是像个固执的孩子般追问道，“忘川底很黑……”
知道她害怕寂寞，知道她怕黑，此刻固执地追问出口，不奢望得到什么回答，只希望能扭转她的心意。
川十一愣了一愣，知道他已经默许了自己的做法，心底蔓延开一片酸意，却压住了喉间的哽塞，“我不怕。”
“说谎。”夜魅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动作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如同春风和煦，“做你想做的事吧。”
“谢谢。”川十一轻声道，眼里流光一片，皆是不舍，容颜如同雪峰上盛开的傲雪骨梅清澈美好，似有若无的白芷香幽幽袭来，她笑的灿烂，“谢谢你让我解脱。”
暗红色的印记顺着六芒星的线条逐渐蔓延开到身上的各个部分，密密麻麻缠绕上她的身躯，如同一条枷锁，将她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忘川水异常汹涌咆哮，波涛声将其中翻滚嚎叫的灵魂尽数掩盖，夜魅最后望了一眼臂弯里沉睡的面容姣好的人儿，在她唇上轻轻一吻，数不清的眷恋在此刻短短一吻中，似乎地老天荒，“别害怕，我会来看你的。”
那是他毕生从未有过的温柔。
他的手浸入忘川，三色水迅速淹没上那个白衣女子的身体，她在他的臂弯中安然地漂浮着，随着水波一下一下晃荡着，随时要飘走的姿态，那般握不住。
他自觉庆幸，他不是第一个认识她的人，却是最后一个送走她的人。百年相随，终须一别。他可以自欺欺人，自诩为鬼君，拥有翻天覆地的力量，能随时把她从封印中召回。
只是，不想拂逆了她的心意，也只能将这种想法深埋心底。
在这一世，她渴望的一切还未曾得到，他又如何舍得她再受苦。
沉睡封印，也是避开劫数的最好办法。
夜魅微微笑着，惊为天人的面容上有着深藏的不为人知的痛苦，强迫自己慢慢地缩回了手，他一贯觉得自己无情无心，却无法解释看着她在眼前慢慢沉入黑暗的河底的那种复杂感受。
就像是……爱。
心里的裂纹慢慢汇聚在一起，绽开血肉模糊的伤口，他却木然。白皙修长的手指上满是灼伤的痕迹，他已动情。
只是无法再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