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自觉的咬了咬嘴唇，又道：“若是菀菀已经决定了呢？”
“朕说了不准，难道你没听见么？皇贵妃难道你要造反么？朕再说最后一次——朕不准。”子恒加重了语气，脸色铁青，不似在开玩笑。
“子恒。”我说着，微微放软了口气，道：“你就当是菀菀不想冒着险。不敢冒这个险。可好？”我知道这是一个计策。但我也知道我自己是害怕的。而且是非常的害怕。
“你......”子恒终于回过身来，一脸的悲痛，哀伤，也有一丝的不得已，却还是用手指止住我半天没有下文。
我平静的抬起头去，淡淡的扫了子恒一眼，而后微微垂下，道：“子恒自己也是知道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办完这件事。这个孩子也算是......也算是功德圆满了。”我说完这席话，便自顾自的出了神，想到因为他的到来，成功的将二皇子还给了林灏远。接着......他的离去也会彻底结束子恒那被牵制的命运。至于我......兴许趁着这次落胎我能够彻底的远离这个让我精疲力尽后宫生活。毕竟......他已经在我肚子里有7个月大了。这么大的孩子足够在离去的时候拖上我当陪葬。
子恒终于完全的陷入沉默，只是紧紧的握住了我的双手。可指尖传来的温度不足以温暖我。我只觉得浑身冰凉冰凉。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开始变成了亡命的赌徒。将我的性命放在赌桌上。这一把倾尽所有。若是不幸，亦是万幸。我终于解脱了。若是黄天不负，若是我同子恒前缘未了。也罢。终有一日我年轻不再，终有一日我粉褪花残，终有一日他移情别恋，终有那么一日......至少让他能够对我背负着一层歉意，也是我同昊天日后的依靠。
事情发展的极其顺利，我终于生下了那个孩子，只是他一生下来便没了呼吸。我则昏睡了四天四夜，差点便一命呜呼了，自从我醒过来就在没有人跟我提起那个孩子，我想，已足足七个月，想必已经成型了吧？是男孩还是女孩。每次想到这个我总是忍不住一想就想了一整日，迟迟的回不过神来。我早已哭不出来了，也没有脸哭，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亲手......至少是亲自策划丢弃了他。只是后来的后来听子恒说起，那是个男孩儿，已经成形了。子恒说着也是哭的像个孩子。我忍住不哭，泪却是不住的流淌。满脑子想得都是那个孩子......像昊天一样有明亮的双眼，娇俏的鼻子，会笑得嘴巴......还会摇摇晃晃的走路，会吃着手指淌着口水。会叫第一声母妃。会......会娶妻生子。会白发苍苍。会......
事后子恒清查了整个后宫，只有我和他晓得。不过是做戏罢了。意料之中，最后在孟紫媛的宫里头发现了藏红花。证据确凿又有下人指证，孟紫媛自然是百口莫辩。随即又有几个下人做证说着藏红花是从孟府送进宫来的。
于是......一切顺理成章。直到牵连了孟参政，众人才顿时连番醒悟，明白了过来。不过......这宫里头死的最早的不是太蠢的人就是太聪明的人。所以人人装聋作哑权当少了个争宠的小仪。也算是利人利己。后宫原本就是这般的没有所谓真相，没有所谓人情味。不过人人自危，扫尽门前三寸雪便已极好。
之后王熙若来找过我，说她总算是死了心了。说，即使是我——圣母皇贵妃，他子恒也总还是能下的去手的。又何况别人。怎么能叫她不心寒以致断了所有念头。
我看着她那般的愁容满面，想了几个日夜一般消瘦憔悴。想必她对子恒是动了真情的。否则她后来也不会与我做对。一个再聪明的女子，再为娘家筹谋的女子。终也还是抵不过所谓的——爱情！只是当这一切都赤裸裸血淋淋的放在面前的时候......才不得已伤心，绝望，而后死心。重新振作另立目标。当她叹息着说这往后的人生她发誓只为父亲，弟弟们筹谋。
我见她那般的决绝，竟也不晓得该说点什么才好安慰住他。其实我自己岂能不晓得，能留住子恒的爱自然是最好，若是终有一日留不住了，留下些他对我的愧疚和疼惜也是好的。
伴君如伴虎，这就是为何我最后在不去管子恒做过什么。因为我没有资格去管，我只能去接受。我只能将自己的骄傲，脾性，尖锐，磨得干干净净，一丁不剩。去迎合，去讨好，去争取我在子恒心中的位置，去争取后宫中央的位置。我想着想着，竟是只得沉默，应付的笑了笑。
采禾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还是冷不丁的提起当初她没有离开皇宫去嫁人恐怕是再对不过了。我晓得的，除了这件事情之外，也听说了王熙若的留在京城的胞弟频繁纳妾的事情。而那些妾室也都不是省油的灯。有些还是大户出身，着实叫采元头痛不已。我身子又几经折腾还没有恢复过来。想必子恒也是不会准她进宫对着我哭诉什么。
采宁远在边关，到底好是不好，也没有人晓得。即便吃点苦倒也没什么。想必，只要他们夫妇和乐，也就别无他求了。
林灏远倒是一直没有纳侧妃。不过......听说采月过的也是一般。早先还想领着二皇子进宫向我问安，也被子恒驳了。反正我也是不想瞧见她。至于二皇子的话，倒是有些想念，只盼着来日方长吧。
周婉容还是本本份份，眼下我是瞧不出她半点的骄横之气，兴许只要她一日没有子嗣，一日都会这般的安分守己吧。
李银环还是那么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看着还是那般的什么都慢人半拍。事事跟在洛莹左右出出进进。
洛莹的机灵劲儿倒是一点没有减退。只是眼神难免落寞，聪明的女人皆是如此，若是得志便不可一世，若是不得势，也就是就着那点尊严过活罢了。不过她同李银环偏偏是在管家已风雨欲坠的时候才进了宫来。满心思都化作空筹谋了。
伍妱儿同纪晓芙更是叫我连模样的品性都没能弄个清楚。谁是谁怕都不晓得要怎么分辨才是。
仲文馨，这个女人，我晓得她看似淡漠的面容背后定是藏着一颗不安分的心。自殿选那日她给我留下的那一眼就已经暴露了她日后定是要与我不快的。不过是现在还未露出端倪罢了。
日后还有没完没了的三年一次的大选。宫中的女人永远只会越来越多。倒下一批还有下一批接上。终有那么一日，会有一个风华绝代的，或是倾国倾城的女子出现在子恒的面前。我知道现在宫里的那些女人也在期盼着这样一个女子能够到来。对她们而言，比起自己得宠呼风唤雨，更想看我被抛进底谷更能解恨释怀吧。想到这里我尽是有些痴痴的笑了起来。
我的身子日复一日，始终没有大好起来。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是晓得的，一直没有大好，说到底还是自己的问题。自己不想要好起来，这身子又怎么能好的了？
倒是林灏远暗地里托人送过几次药来。我诧异，他在宫里的人脉尽是这样的多。不过他的好意，我倒有几分领情的。毕竟到了这个份上，他还能记得有我这么一个人。实属难得。
日子过的飞快，再过两个多月昊天就该两周岁了。看着昊天一天天的长大，心里的空洞却是一天天的变大。幸好，子恒依旧经常过来，虽然有时相对无言，但也总算是融洽。何况，这一切都是我自己选的，绝对是怨不着别人的。
八月初八，不知怎么的。竟然就想到了明年的今日就是三年一度的选秀日子。如今，各地恐怕就已经紧锣密鼓的开始准备了吧。
我自顾自的想的正出神。奶娘郑文惠奉命抱着午睡刚醒的昊天过来见我。
昊天刚进门，一瞧见了我就在郑文惠怀里不停的扭动，要从她怀里挣扎出来。我听见响声，微微的回过神来，远远的瞧着昊天，笑着道：“文惠，放太子下来罢。”
“是。娘娘。”郑文惠小心翼翼的将昊天放到地上。虽然昊天想要摆脱，可是郑文惠可不敢撒手，在后面仔细的护着。
昊天一边喊着：“妈妈，抱抱——”一边一摇一摆的向我走来。
我心头一暖，笑着迎了上去。将昊天抱在怀里。虽然说起来身子不算大好，但一抱起昊天就觉得浑身都有劲儿。
昊天学走路学的很快，7-8个月大的时候，就已经能够在奶娘的搀扶下走很长一段路了。只是说话学的较晚。我也没有当娘的经验，不晓得是不是自己的过失才让昊天一岁多了才会说一些简单的单词。
采禾说，是我对昊天的期望太高了。孩子都是一样的。什么都要一样一样的学。什么都是急不得的。于是，我也就不再强求了。只是尽可能的多和昊天说说话，希望能营造他说话氛围以及他说话的欲望。
我抱着昊天，起身往门外走去。
采禾与郑文惠小心的跟在我的身后。
我向往常一样抱着昊天走出凤栖阁，到园子里逛逛，一边逛，一边问道：“昊天，小猫咪的叫声是什么样的？”
“喵喵——”昊天的声音小小的，这孩子一直都很害羞。
“真棒。”我鼓励昊天，继续问道：“那，小狗的叫声是什么样的？”
“汪汪——”昊天的声音渐渐的变大了一些。
“昊天真棒。那……给妈妈学一个大老虎的叫声。”我继续引导着昊天。
“吼吼——”昊天终于来了劲道，张牙舞爪的做着我教他的动作，嘴巴张的老大，整张小脸都快拧巴到了一起，样子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我忍不住的笑。昊天见我笑着也很高兴，甜甜的把头埋在了我的怀里。
“还记得妈妈教你小鸡是怎么叫的吗？”我接着问道。
昊天听了立刻从我怀里把头抬了起来，用两只食指尖对在一起，放到嘴巴前面，小声的学着：“叽叽叽——”
“真棒。”我忍不住亲了昊天一口。继续道：“我们昊天学的真像。那，小鸭子……”
我依旧没完没了的在帮助昊天复习学过的一些简单的叠词。一抬眼，突然子恒出现在面前，正笑盈盈的朝我们走过来。
我赶紧欠了欠身子，向子恒行礼。
“菀菀不必多礼。”子恒说着快步走近，将昊天接了过去。
“昊天，快叫父皇。”我催促昊天。
昊天也算常常见到子恒，所以并不算生分，甜甜一笑，喊道：“父父……”
虽然昊天如今还不能叫出‘父皇’两个字，子恒依旧是很高兴。双手将昊天举得老高，逗得昊天咯咯咯的直笑。
我浅浅的笑着，心道：好一个和乐融融，要是能一辈子这样，也算别无他求了。
“臣妾参见皇上，参见生母皇贵妃。”
正当我与子恒在逗弄昊天，不想仲文馨也到园子里来了。
我侧过脸去淡淡一笑，尚未出声，就见子恒唤她起身，道：“文嫔免礼。”
哦？我在心里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不错，仲文馨已是嫔位了。不免又感叹时间过的可真快。
“谢皇上。”仲文馨谢恩，但站着不走，只是冷冷的瞧着我。
我也觉得气氛有些奇怪，便笑着从子恒的怀里接过昊天，说道：“可是皇上传文嫔前来此处见驾的？那菀菀就不打扰皇上与文嫔说事儿了。菀菀先行告退。”说完，我欠了欠身，准备离去。
子恒正在兴头上，一时也顾不得找仲文馨何时，便道：“文嫔先行退下吧。朕得了空再派人传你。”
仲文馨微微一愣，随即淡淡的行礼，道：“是皇上。臣妾告退。”
我立在原地瞧着仲文馨起身，原先冷冷的眼神似有一丝情绪，转瞬不见。缓缓退下。
偌大一个园子又只剩下我与子恒二人依旧逗弄着昊天。
‘父皇’二字，子恒是铁了心要亲自教会昊天，一遍一遍的重复着教着昊天，昊天咿咿呀呀的喊着：“父父…...父父……”
我有些好笑，告诉子恒此事急不来的。不如像我这般先教昊天学‘爹爹’似乎更容易些。
子恒则不以为然，说是金诚所至金石为开。说着却是看向了我。
我微微一愣，随即淡淡的笑着。但愿终有一日，我们又能像从前那样好。
快乐的时间总是特别短暂，转眼就快要日落西山了。我突然起了兴致，提议道：“对了，子恒。菀菀有些日子没去向太妃请安了。不如趁着今日，带着昊天一起去看看太妃，与她老人家一同用膳如何？”
“这……”子恒有些犹豫。想到太妃虽然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但到底对自己也有养育之恩。于是点了点头，道：“也好。朕也许久没有去看过太妃了。”
凤鸣殿还是老样子，我与子恒并肩跨入内殿。居然有些唏嘘之感。
负责伺候太妃的采芙姑姑赶紧过来迎我们，缓缓欠身，行礼道：“奴婢参见皇上，参见皇贵妃。”
“不必多礼。母妃何在？”子恒开门见山的问道。
“回皇上，太妃娘娘尚在午睡。”采芙姑姑答道。
“哦？”我诧异，道：“尚在午睡？不知母妃睡了有多久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问，总觉得时候也不算早了。怎么还在午睡。
采芙姑姑面露愁容，道：“回娘娘，太妃近日身体不适，嗜睡的很。”
“嗜睡？为何会如此？莫不是病了？”子恒闻言也有些紧张。问道：“可传太医瞧过？”
“太妃娘娘不让奴婢请太医，也不准奴婢派人通知皇上。”采芙接着答道。
子恒的眉头微微一皱，吩咐道：“派人去请太医。”说完将昊天递到了我的手上。快步绕过屏风，朝太妃的床榻走去。我抱着昊天紧紧跟上。
我听见子恒轻轻的唤着太妃：“母妃。儿臣带昊天来看您了。”
太妃睡的很沉，恍若未闻。
子恒又轻轻的唤了一声：“母妃——”似有些哽咽。随即在太妃的床头坐下。
采芙姑姑为我搬来一张座椅，我抱着昊天缓缓坐下，将昊天放在双腿之上。
“奶奶——”
昊天看着太妃的方向，喃喃的喊了一声。不止子恒，连我都很诧异，虽然我习惯性的教过昊天‘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的叫法。只是，我从未教过昊天对着太妃喊‘奶奶’。
不知道是不是昊天的叫声起了作用，太妃的眼皮轻轻的动了一下。但依旧没有苏醒。
“微臣参见皇上，参见皇贵妃。”
“李爱卿，快过来给太妃诊脉。”子恒急急的站起身来，为李太医让道。
李太医，是接替方太医、现今太医院的主理。子恒非常倚重他，我也有所耳闻。现在就更加确定了，因为，子恒称他为李爱卿。
子恒从太妃的床头让出位置，走到我的身边揽着我的肩头，我知道他有些担忧亦有些紧张。虽然子恒与太妃许久未见，但那么多年的母子情深总不是假的。
我抱着昊天的手腾出一只来，抚上子恒的手背。子恒感激的将我的手反握住。
片刻后，子恒见李太医微微叹了口气，随即停止为太妃诊脉。急急问道：“如何？太妃可有什么不妥？”
“回皇上，恐怕太妃娘娘大限将至了。”李太医双手做拱，垂下头去。
“什么？太妃到底得了什么病？如此严重？连爱卿都束手无策？”子恒有些激动的追问着。
“回皇上，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李太医依旧垂着头。
“生、老、病、死？”子恒缓缓的念着这四个字。身形有些踉跄。不死心的又问道：“难道母妃寿限将至？”
李太医虽然不语，但默认般的点了点头。
我回头示意郑文惠将昊天抱走，自己站起身来搀住子恒。小声道：“子恒。别这样。一会儿母妃醒了，见到你这副模样会不担心的。”
采芙姑姑原本也是偷偷的抹着眼泪，听见我的话，也是赶紧将眼泪擦了擦，挤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子恒强忍着哭腔点了点头，对着李太医道：“有劳李爱卿了。”
“皇上言重了。”李太医的头埋的更低了。
“不知……”子恒哽咽的有些难以自抑。
“不知太妃……还有多少时日？”我轻拍子恒的左肩，代替子恒问道。
“回娘娘，怕是……就这一、两日了。”李太医的声音也是越来越低。
我亦是悲从心来，默默的摇了摇头，竟是这样的快。果真是世事无常。
“朕知道了。退下罢。”子恒闭上双眼轻轻一挥手，将李太医屏退。
采芙姑姑强忍着悲容领着李太医退下。
“吩咐下去，皇上与本宫今晚要与太妃娘娘一同用膳。”我见采芙姑姑要离开，赶忙替子恒吩咐下去。
子恒睁开双眼，看着我，道：“菀菀，人竟是这样的脆弱。”
我垂了垂眼眸，随即又迎了上去，看住子恒，一字一句道：“所以，当亲人还在的时候，我们一定要珍惜。”
“哎——”不知太妃是不是做了个悲伤的梦，竟是在梦中轻叹出声。
子恒的泪水突然决堤一般倾巢而出。
我松开挽着子恒的手，子恒跌坐在太妃的床头，握着太妃的手喃喃的喊着：“母妃。母妃。母妃……”
我的悲伤同样多，一动不动的立在子恒的身后默默的陪伴着他。我缓缓的回过头去看了一眼昊天。昊天看见我就张开双手，嘴里喃喃的叫着：“抱抱......抱抱......”
我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什么也不懂的昊天，突然有些羡慕羡慕，人若一辈子都停留在孩提时代该有多好。不用明白离别是怎么一回事，该多好啊。
昊天见我不为所动，没有要过去抱他的意思，双手张开的动作越来越大，在郑文惠怀里挣扎扭动着，突然小嘴一噘，哇哇的哭了起来。
我赶紧上前接过昊天，哄了半天。
太妃的眉头微微一皱，才缓缓的睁开双眼。看见子恒，十分诧异，沙哑的声音轻柔的问道：“皇儿......皇儿怎么来了？”
“菀菀参见母妃。”我刚哄的昊天停下哭泣，见太妃醒了，便赶紧上前行礼。
“哦。菀菀也在啊。”太妃说着准备起身。
子恒赶紧一把扶住，将太妃小心扶着坐了起来。
采芙姑姑送完李太医回来，瞧见太妃醒了，便吩咐宫女们上前替太妃更衣梳妆。自己则请子恒与我稍稍回避。
我抱着昊天与子恒回到中殿等候。
没过多久，太妃就由采芙姑姑搀扶着走了出来，在主位上坐下。还未坐定又开口问道：“不知皇儿找母妃何事呀？”
“回娘娘。皇上、皇贵妃带着太子殿下来与娘娘一同用膳呢。”采芙姑姑笑着代我们答道。
“哦？”太妃满脸欢喜，急忙吩咐道：“快。快吩咐下去……”
“娘娘。奴婢早就吩咐下去了。”采芙姑姑见太妃高兴，自个儿也很高兴。
“一定要吩咐下去做道福寿全，皇上打小就爱吃这个。”太妃兴致勃勃，突然顿了顿，尴尬的笑着说道：“瞧我，皇儿如今已经贵为一国之君，怎么还会喜欢吃这些个东西。”
“儿……儿臣爱吃。”子恒强忍着悲伤，说道：“就像母妃说的，朕打小就爱吃这个。”
福寿全？我毕竟不是真的菀菀，真的不知道这道福寿全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太妃越加的高兴，突然‘哎哟’了一声，道：“别人哪儿会做什么福寿全啊？不行。还得哀家亲自下厨不可。”
说着就要从主座上站起来。
“不碍事的。”子恒一紧张也赶忙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快步走近太妃，安抚道：“只要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什么都是在吃福寿全。”
“呵呵。”太妃淡淡的笑着，道：“也是。左右不过是大杂烩而已。只要与皇儿、儿媳还有哀家的孙子一起，吃什么都一样。”
儿媳。太妃没有称我为菀菀，而是——儿媳。我有些感激。
“不如就由菀菀这个儿媳去为母妃看着后厨如何？”我有心为他们母子留出一些私人时间，起身将昊天交给郑文惠，吩咐她带昊天出去走走。
“这样也好。”子恒感激的冲我点了点头。
我微微一笑，又道：“还要劳烦采芙姑姑引路。”
采芙姑姑也是聪明人，缓缓后退，将太妃交于子恒，随即领着我朝后厨去了。
到了后厨，我四处看了看。虽然不知道福寿全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方才听见太妃解释了，不过是一道大杂烩而已，万一菜式不对也可以用后厨没有备齐菜式为由来搪塞。所以我才会不怕被拆穿亲自过来看着。
不想采芙姑姑倒是直接就吩咐厨子道：“太妃娘娘吩咐了，今个儿想吃福寿全。”
我诧异，回头看着采芙姑姑，问道：“哦？厨子们会做这道菜？”
“回娘娘。太妃娘娘时常命后厨做这一道菜。但每每都吃的唉声叹气。说不是这个味儿。却又每每吩咐厨子做来吃。”采芙姑姑说着，随即又笑呵呵的说道：“现在有娘娘您亲自来看着，想必定能做出太妃娘娘说的那个味儿来。”
我浅浅一笑，心里明白，并不是味道不对，而是人不齐。此刻我就更加放心了。对着后厨们说道：“你们尽管放手去做。最后一道调味剂本宫亲自加上即可。”
“是。娘娘。”
我瞧着众人忙忙碌碌，自己一个人在后厨穿行。想随便找一样东西代替那所谓的最后一道调味剂。
突然，我瞧见角落处，有好几枚干桂圆。也就是风干的龙眼。趁着众人不注意。拿了过来，塞到袖中。双手在袖子将干桂圆小心剥了壳，凭感觉用指甲将桂圆肉轻轻拨开，将桂圆核取出，神不知鬼不觉的走到角落将其丢弃。
“娘娘。福寿全做好了。”不知道何时采芙姑姑走到了我的身后。
我吓了一跳，回过神来，道：“好。”
我说着走到盛菜的灶头旁边，将紧紧握在手中的桂圆肉一把撒到锅里。伸出手去将锅里的福寿全又仔细的搅拌了一番才道：“可以了。”
说完转身要走，随即又回过头来，道：“准备上菜吧。想必太妃与皇上都该饿了。还有，太子尚小，专门盛一碗蒸的软鞋的米饭。”
“是，娘娘。”
我一向是路盲，虽然已经走过了一次，但回去依旧要采芙姑姑领路才行。
回到中殿时，太妃与子恒已经不在那儿了，想必回到内殿去了。穿过中殿，走进内殿。隔着屏风见到两个人影正靠在一起，便轻声行礼，道：“母妃，皇上。菀菀回来了。”
“菀菀不必多礼，快进来罢。”是子恒的声音。
“还请采芙姑姑替本宫将太子抱回来罢。”我说着缓缓绕过屏风，见到子恒，轻轻一笑，道：“子恒，已经吩咐传膳了。”
没有外人在的时候，我都是唤他——子恒。
“嗯。子恒还真是些饿了。一想到又能吃上福寿全，就更觉着饿了。”子恒说完扶着太妃起身。我也赶忙上前帮手。
太妃笑呵呵的看着子恒，一脸的满足。
不多时，膳食就上齐了。郑文惠抱着昊天也回来了，昊天似乎是玩的有些累了，张着小嘴巴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逗得太妃直乐。
“昊天，叫奶奶。”我引导着昊天看向太妃。
昊天垂着头，并没有看向太妃，但是依旧跟着我喊了一声：“奶奶——”
太妃激动的快要落泪一般，连连说‘好’。
我示意郑文惠抱着昊天在我身边坐下。一家四口，三世同堂。是第一次，也许会是最后一次。在这么温馨的时刻，却是藏着这么悲伤的心事
太妃用了一口‘福寿全’，半晌，点了点头，道：“不错。就是这个味儿。”
子恒也赶紧用了一口。道：“不错。确实是这个味儿。”
我浅浅的笑着。也勺了一口，放到嘴边轻轻吹了吹，递到昊天嘴边，昊天一口吃下。津津有味。
“瞧瞧。连哀家的孙儿也爱吃着福寿全。”太妃笑着，又道：“没想到还能再吃的这么个味道。也算死而无憾了。”
我与子恒皆是一惊。郑文惠更是吓得不敢抬头。
子恒假装拉下脸来，道：“母妃不许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是啊。”我也掩了掩神色，笑着帮腔道：“母妃定能长命百岁。还要看着您的孙儿娶妻生子呢。”
“哎哟。哀家哪能活这么长啊。”太妃嘴上这么说，脸上依旧是喜滋滋的，道：“能听见哀家的孙儿叫哀家一声‘奶奶’就很知足了。”
我闻言又转向昊天，道：“昊天，快，多叫几声奶奶。”
昊天吃的正香，抬头看了太妃一眼，半天才又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奶奶——”
“嗳——”太妃高兴的应了一声，道：“真是哀家的好孙儿。”
一顿饭说说笑笑吃了好久。
太妃也是高兴，话特别多，说了很多以前的事情。
子恒则是配合的笑着，时不时埋怨太妃当着我的面笑话他。
太妃笑的更加灿烂，道：“呵呵，你还有什么事儿是菀菀不知道的。害什么臊啊。”
我闻言也是好笑，微微掩面。太妃当然以为我就是当年的那个林菀菀。
子恒缓缓的转过脸来看着我掩面窃笑，竟是失了神。
我对上子恒的双眼微微一愣，随即放下掩面的衣袖，回应般的对着他笑了笑。
待我们用完膳，昊天已经偎依在郑文惠的怀里睡着了。我命郑文惠先送昊天回去，自己与子恒留下亲自伺候太妃更衣睡下。
太妃许是真的累了，不多时便带着笑意睡沉了。
我与子恒这才离开凤鸣殿，回去凤栖阁。
一路上，子恒牵着我的手沉默不语。我也不去打扰他，只是静静的陪着他。
回到内殿，屏退了众人，子恒这才钻进我的怀里小声的哭了起来。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如果说原先子恒担心身份被揭穿，所以与太妃并不算太过亲近，那眼下太妃寿限将至，恐怕这满心满脑子，想的都是相依为命的种种过往。人，往往总要到快要失去的时候，才会发现，原来自己如此这般的不舍……
子恒偎依在我怀里哭着哭着竟是就这样睡着了。
我就这样搂着子恒，似一辈子那么长一般，缓缓的进入了梦乡。梦里，我们似乎都回到了过去，还是原来的样子。
半夜，我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见自己已经在被窝里了。我抬起身来，看着子恒的背影，小声问道：“子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