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步岩见了朗声笑道：“雍大姑娘说的句句在理，三位姑娘又各有兄长相伴。得了，阿修，子澄，咱仨没伴儿的爷们儿喝一个吧！”
修篁乐呵呵的和他碰了杯，雍澈却喝不下这杯酒去，好好的庆功宴让三位姑奶奶一搅，怎么着都古里古怪。更可气的是这相约之地自己不曾在家里说过，定是秋丛口风不紧。
他抬头看看这三对男女，梅清和雍溪喝得如同绿林豪杰遇上江湖女侠，爽快的不得了。郭心阳和雍泠虽未举杯，坐的又很刻意，可低语之间，俨然已是知音。最可气的便是秋丛和雍池，嬉闹无忌，旁若无人，哪里还有斯文？
雍池发觉长兄盯着自己的眼中几欲射出刀来，也不理会，却转向郭心阳笑道：“郭副会长，你和我泠妹妹一个弹琴，一个听琴，也算是知音了，今日坐在一起，不能不喝一杯！”
秋丛随声附和道：“一杯怎么够，喝三杯！”说完，便和雍池笑在一处。
郭心阳听了，黑脸涨得通红，低声与雍泠说了句什么，见她摇了摇头，便自己端起酒杯，起身道：“二姑娘不胜酒力，我便代劳了！”
“你喝便要翻番儿，喝六个！”雍池笑道。
郭心阳一言不发，微一皱眉，手起杯落，连干六杯烧酒，喝完抿嘴不语，双手支着膝盖，只是向桌下看。雍泠见状赶忙倒杯茶水递上，神情中满是关切。
梅清见了笑道：“郭黑子向来酒官司打得极好，从不吃亏，今日却如此听话，真有绅士风度！”
众人听了皆是哄笑不止。
雍澈再迟钝，此时也瞧出端倪，心道一声不好，早先撞见胞妹雍泠与一男子在巷子里亲昵，自己不曾在意，秋丛、雍池两个先后提醒也未曾多想，现下看来，郭心阳这黑毛狐狸似乎也要认自己当便宜大舅哥，这如何了得？
他刚要发作，石步岩在秋丛的授意之下早端起酒杯敬了过来，雍澈不好拂他面子，喝完一杯，秋丛又补刀过来。如此连喝数杯，倒是他先醉了，最后也不曾质问郭心阳。
次日不知何时在自己房中醒来，雍澈拍着脑门下了床，抬眼一看早已晌午。他摇晃着洗面更衣，正要问三个妹妹昨日怎生回的家，推门出去，却见院中树下的石凳上，郭心阳和雍泠两个正隔着石桌说话。
雍澈咳嗽一声，两人应声坐直了身子，郭心阳看见是他，方悠悠起身道：“子澄醒了？”
雍澈扫他一眼，冷道：“你可有阵子没这么规矩的称呼我了！”
郭心阳苦笑道：“这不当着二姑娘嘛，自然不能太过放肆…”
雍澈也不理他，向雍泠唤道：“小泠你坐那干啥？死凉的，再落下病！”
雍泠起身道：“娘刚才叫吃饭，这才在这儿稍坐…”
“进我屋来，我有话跟你说！”
郭心阳见他神色郑重，怎不知道他要说些什么，刚要帮雍泠解围，雍大奶奶吴氏便在饭厅里扯着嗓子喊众人进屋吃饭。
雍家人对郭心阳蹭饭的行径早已见怪不怪，而当着长辈，雍澈更不好质问他与胞妹一句。一席无言，倒是雍家人每日家常便饭的常态。
好容易饭毕，雍澈逮到机会又欲责问雍泠，却听见一阵紧促的叩门声。雍泠借着开门的机会脱身，推开院门，却见门外站着的是个表情凝重，身披戎装的青年军官。
“鲁大哥！”雍澈道，“什么风把您吹来了？请进请进。”
鲁征超也不进门，只是冷道：“在心阳家没寻着人，便到你这碰碰运气，果然两个都在。事出紧急，我们路上说！”
郭心阳听了这话抬腿便随鲁征超往外走，雍澈却和雍泠交代两句，方才出门。
门外的鲁征超忽的止步转身，回首向雍泠柔声道：“果然是雍二小姐，鲁某唐突失礼了，改日再登门造访！”
郭心阳冷道：“你到底急是不急？”
鲁征超苦笑一声，引着二人上了随意停在院门前的军用吉普，一路向北驶去。
“北大营？”坐在副驾的郭心阳问道。
开车的鲁征超点了点头。
“程秉真自然也是在的喽？”
鲁征超摇头道：“程先生已不在沈阳，关里有事，入冬前他便回去了。”
郭心阳冷笑一声，又问：“那这次又是什么事？该不会是找我们喝酒吧？”
雍澈听他话里藏刀，嗔道：“心阳，鲁大哥不是…”
“今天没有酒喝。”鲁征超道，“我刚走了一个弟兄，怎么喝得下。”
郭心阳靠在车座上的身子猛然坐起，额头险些撞上车顶。“死了？”
鲁征超点头道：“帅府侍从室的一个高参，昨天夜里死的。”
雍澈惊道：“鲁大哥你的朋友，又是少帅近侍，怎么突然就没了？”
郭心阳冷哼道：“鲁大哥亲自来找我们，定然不为解闷，这位高参怕不是正常死亡。死便死了，若真有隐情，也不该大哥你这个参谋处长管。我猜这位倒霉的兄弟现在死讯还没外泄，也就是说，他绝没死在帅府。”
鲁征超自然感觉到说完话的郭心阳正盯着自己，他一边开车，一边强挤出一丝笑意，“锦妖狐名不虚传。那位兄弟死在我的公寓楼里…”
“你秘而不宣，是因为他也是程秉真安插在帅府的细作。”郭心阳试探道。
鲁征超没有回答，吉普车已停在了北大营外围的一片营房内。
“搬来不久，陋室寒酸，跟我进去吧！”下车后的鲁征超，如往常一般向过往的官兵利落的回着军礼，只是今天他的脚步更快更急。
上了军官公寓的二楼，鲁征超用钥匙打开房门。那是一套不大的套间，一间小厅，一间卧室，小厅里陈设简单而整洁，符合鲁征超一贯的风格。
“人在哪里？”郭心阳低声问。
“先抽支烟吧！”鲁征超道。
“不必了。”郭心阳道，“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我们都见过死人。”
鲁征超苦笑两声，推开卧室房门，引了二人进去。
卧室的窗子大开，将室温降到冰点，但窗帘紧合，只在有风吹动时偶尔摇曳才透进些许光亮。
卧室内一床一几一柜，再无旁的陈设，只是地上赫然摆着一物，又被军绿色的床单盖着，甚是突兀。
雍澈俯身掀开床单一角，只见一个狰狞的面孔显露出来。他虽早有准备，却仍是被吓得退了一步。
郭心阳稳稳的扶住他，从容的将床单刷的掀开。
那是一具冰冷的男性尸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