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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长干里识认先祖 乌衣巷拷问儿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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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说到蕣华将过往一一道出,及至讲到张和、兰君在太虚谷与魔众同归于尽,化为血潭封印魔灵,妙徽携婴儿悄然离去,在座众人尽皆垂泪,惜幻更是泣不成声。以往,她在无名谷过着与世隔绝的简单生活,从来不知世上有这些勾心斗角、杀戮戗残,更不知自己的祖辈为救苍生多已死难。

蕣华也是泪流满面,将她揽入怀中道:“孩子,这么多年,委屈你和师娘了。也是循儿与你有缘,能从谷中将你带出。”

刘度突然奇道:“血咒觿当初顾夫人只告诉了我们三人,王娇怎会知道?”

大家不由得你看我,我看你。蕣华道:“这个秘密事关重大,即便怀晋我也没告诉过他,只对他说这三件宝贝不可汇聚一起。”

谢驰道:“我也没对外人说过,芷容那丫头我连摩云梯也不敢告诉她,更别说血咒觿了。”

刘度点点头道:“看来果如张和所说,这世上不止他一人知道血封之法。”

惜幻听他们谈论血咒,突然问蕣华:“刘伯母,魔灵真的可以令袁伯父好转么?”

蕣华摇摇头道:“你外祖父、姥姥和父亲都没这样说过。师傅当初只说魔灵的宿主必为魔徒,从没说过魔灵可以救人。”

谢驰也奇道:“不知王娇从哪里听来这样的方法?”

这问题倒真令大家费解,蕣华突然想起什么,让众人在此等候。不多时她从书房取出五轴画卷过来。刘度、怀晋看到,赶紧上前帮她将画卷一一打开,挂在屋子南侧的墙上。

卷轴上画的都是人像,共有三男两女。惜幻走到中间一幅画卷前,看着上面穿着一袭蓝色衣衫的妇人道:“这个人很像姥姥,但似乎比姥姥年轻。”

蕣华走过去对她道:“是的。这就是我的师娘,你的姥姥,孙妙徽。她带你走的时候,四十有三,若活到现在,已过花甲之年了。”

惜幻点点头,痴痴看着画像,眼中又流出泪水。蕣华又指着第一张画上的男子对她道:“这是你的祖父张协。”惜幻走过去,看那画上站着一位布衣男子,年纪似乎比姥姥大一些,面貌和善,神态慈祥,不由得喃喃叫着:“祖父。”

蕣华又拉她到第二张画前,指着画上的人道:“这是我的师傅,你的外祖父,顾道真。”惜幻看那画上的男子,身着青布长衫,大袖迎风飞舞,背后背着一柄长剑,英姿飒爽,立于高岗之上。看那年纪却比第一张年轻许多,和姥姥那张年纪相仿。”

蕣华又拉她到最后两张画前,指着上面的一男一女道:“这便是你的爹娘,张和、顾兰君。”

惜幻看那男的形貌文雅、面容平和,女的容貌秀美、笑容可掬,两人的眼睛竟都在看着她。虽然她出生时见过爹娘,却因太小并不记得二人,此时见到画像只觉似乎从来便认识他们,不禁走到画前,用脸贴着画卷喃喃道:“爹爹、娘亲,爹爹、娘亲。”

余人看了也都热泪盈眶。

蕣华又对她道:“这些画是我让你刘伯父画的,你姥姥、爹娘他都见过,你祖父、外祖他没见过,只凭我口述而作。虽然容貌未必尽似,但也算传神了。”

众人在画像前看了又看,只觉那些人仿佛都要从画上下来一般。

折腾了大半夜,蕣华才想起四人一天没吃东西,问惜幻可曾吃东西。惜幻说吃过了,在洞里,魔徒给她吃了肉糜。蕣华便去厨下,找些平日剩下的焦屑、咸菜,拿来,四人一同吃了些。让惜幻吃,惜幻却不吃,只跟着她做了些汤水,给四人饮用。

饮食已毕,大家又商议下一步如何保护惜幻。刘度道:“我看山洞里的魔徒总有百十来号,若非有乾坤门,今日恐难救出惜幻。”

谢驰道:“明日我去朝中请兵剿魔,百十来号魔徒容易对付,况且又无魔魁那样劲敌。”

蕣华点点头道:“若能将魔徒一网打尽固然可绝后患,但只怕它们并非聚集一处。况且他们昨夜跟着惜幻来过这里,万一知道惜幻被我们救出,恐怕还会来长干里抢人。”

谢驰道:“让惜幻去我府上住吧。”

蕣华摇摇头道:“你的府邸离袁府太近,王娇那边我看她未必就肯善罢甘休。昨夜竟然不顾情面,强行来此搜查,恐怕她对魔灵也是志在必得。她为了大师兄,杀人放火都做得出来。”

“娘,不如我们带惜幻去冲冥岛躲避?”怀晋急问。

蕣华想了想道:“暂时躲避尚可,若是长期居住,恐怕也要暴露。我们前两次去,岛周围的雾气几乎散尽,岛上多了许多渔民,冲冥岛如今已同俗世差不许多了。”

刘度想了想道:“不如去北地。这些年没听说北地闹魔乱,王娇的手也伸不了那么长。只是异邦敌国,有些冒险。”

众人正在商议不决,忽听前院响起很大的砸门声,随即传来陈伯与人高声对话:“谁呀?大半夜砸什么门?”

众人听到皆是一惊,刘度、谢驰赶紧跑向前院探看,蕣华让怀晋陪着惜幻留在屋中,自己也提了长剑跑出去。

三人跑到前院正厅,听到门外响起王娇侍女墨潭的声音:“快开门,我们是袁府的,来捉拿走逃的婢女。”

陈伯大喊:“昨夜不是已经搜过了么?为甚又来?你们凭什么私闯民宅,还有没有王法了!若是刘司空在世,看你们还敢如此放肆!”

“陈震,你少在那里倚老卖老!”正是王娇的声音:“莫说你那个刘司空已死了二十几年,即便他现在活着,也不过是我父亲手中的一枚棋子。快点开门。再不开,别怪我不客气!”

刘度听王娇气势汹汹又来搜查,心知不妙,赶紧对蕣华道:“你快用乾坤门带惜幻离开,我和二哥在这里拦住他们。”

蕣华点点头道:“你们小心。”随即跑回后院正房,从一只木箱中取出前日谢驰赠送的两锭小金,用布包了递给怀晋道:“你快带着惜幻去后园,用乾坤门到江北躲避。那里的情形你还记得么?”

怀晋想了想,点头道:“记得。”

“好,你们现下身着南服,只去洛阳附近,不要去洛阳以北。记住,但想山川树木,莫想楼阁屋宇。楼阁屋宇易变,山川树木不易变。”说着,从怀中摸出贝壳,交给怀晋。

怀晋接过贝壳,问:“娘,你们呢?”

惜幻也问:“刘伯母,你们不去么?”

“我们在此与他们周旋。你们快走。”说着,推了怀晋、惜幻出屋。

怀晋拉着惜幻出了正房,向书房旁的角门跑去。蕣华又在后面叫住他们道:“等等,将悲回风带上,或许有用。”

怀晋又转去书房,将挂在墙上的瑶琴摘下,用一方布套包好,背在身后,临出角门又转头对蕣华道:“娘,你们多保重。”

蕣华点点头道:“有你谢伯父在,王娇不敢把我们怎么样,不必为我们担心。记住,最要紧保护惜幻,不可轻易回转,便是粉身碎骨也要护惜幻周全。”

怀晋点点头,拉着惜幻跑到后园。

蕣华站在角门,看着他借月光祭起乾坤门,拉惜幻逃入后,瞬间,乾坤门消失无踪,这才回到前院。

此时,王娇一众已然破门而入,被刘度拦在前院。王娇命令带来的武师冲进去搜查,刘度、谢驰、陈伯死命挡在那里。王娇恼羞成怒,抽出尖刀,向刘度砍来。那些武师见主人动了武行,也纷纷亮出兵刃去砍谢驰、陈伯。三人见势也都抽出兵刃,与众人打在一处。刘度夫妇和谢驰自十八年前在太虚谷被魔魁所伤,功力已然减半,王娇却没受伤,加之这些年,她每日练气运功为伯彦疏通经络,内力大增,刘度与她打斗,竟然渐显颓势。这边谢驰和陈伯抵挡众武师也是勉强支撑。

蕣华赶来看到丈夫快要落败,赶紧挺剑直刺王娇左肩,将她攻向刘度的一剑化解无形。夫妻二人与王娇斗在一处。蕣华一边打斗,一边低低地对王娇道:“大嫂,你在哪里听说魔灵可以救师兄?师傅、师娘、张和从来没说过有这样的事。莫将谣言信以为真。”

王娇恶狠狠地说:“我的事要你管!快将小贱婢交出来。”

“大嫂,你不要执迷不悟了。我们当初出生入死,牺牲了张和、兰君,为的就是解救天下苍生。你若将魔灵解封,此前的牺牲岂不全都白费!”

“天下苍生与我何干。我的天下只有伯彦一人,只要他能好转,便是杀人放火我也愿意。”

“大嫂,莫说现下不知魔灵能否令师兄康复,即便确有此效,师兄也要入魔,难道你想看见师兄变成魔魁么?”

“我不管!伯彦若是入魔,我便同他一道入魔。做人也好,做魔也罢,我只要永远与他一起。”

蕣华看王娇此时已被救伯彦的想法冲昏了头脑,实在与她说不通,只得不再与她分解。

刘度见王娇不可理喻,怒道:“王娇,你此时所为,与魔徒又有什么分别。当初顾夫人将太虚根传给你,真是看错了人。”

“当初是当初,现在我只想伯彦好转。你们少在这里废话,再不交出小贱婢,要你们一起陪葬。”她嘴上说的狠毒,手上的刀更是使得狠毒,招招都攻向刘度夫妇致命之处。二人便都不敢大意,再不与她理论,只奋力躲闪、回击。

就在众人在前院打斗之际,墨潭偷偷溜到后院,将各处房间全都搜查一遍,发现空无一人,又从角门窜到后园查看。此时后园菜蔬皆已采摘干净,唯有几架豆角架立在一隅。墨潭在菜园四周查看一遍,连豆角架下也都看过,却不见人,便又回到小院,去刘度夫妇所居正房内取了油灯,四下放起火来。那些房屋俱是木材制作,此时天气又极干燥,不一会儿便燃烧起来。她将后院各屋全都点燃后又跑到前院放火,嘴里大喊着:“快交出小贱婢,不然就让她葬身火海。夫人,你们先出去,别被烟呛到。”

王娇见四下火起,便带着众武师跑出大门。刘度、蕣华见火势熊熊,想用放在墙角的两口大缸中的水去灭火,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两口大缸已被人推到,内中贮水流了一地。陈伯还要去房内抢救财物,被刘度一把拉住道:“别去了,太危险。”

于是,四人也全都逃出大门,见王娇、墨潭与一众武师还站在门外盯着火场。十来匹马栓在不远的树上。谢驰的马栓在门口,他怕火焰蔓延过来,赶紧上前解下马匹。

此时有些邻里街坊见刘家起火,都想来救。刘家四口平日与人为善,间或行侠仗义,周围邻里都很敬重,但看到两拨人提着明晃晃的家伙立在当街,怒目而视,凶神恶煞一般,都吓得缩了回去,再不敢出来。

时值初冬,风干物燥,木制房屋被火引燃,瞬间烈焰腾空。刘度四人见小院陷于火海,想温馨家园便要化为乌有,都有些难过。万幸长干里地处城郊,房屋不甚密集,刘家小院遭此火难,却也不至殃及邻里。

突然,蕣华对着王娇哈哈一阵大笑道:“王娇,你们在此等吧,等到天明,看看你要找的人会不会出来。”

王娇愤愤道:“别得意,我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挖她出来。这天下都是我王家的,看她能跑到哪里!”

刘度冷冷道:“天下!哼!你们王家绑架了木偶皇帝龟缩在建康,如此就算拥有全天下了么!”

王娇气得青筋暴起,恨恨道:“刘度,你敢大逆不道!小心脑袋!我们走!”说着一挥马鞭,带着众人上马离去。

谢驰见小院快要焚烧殆尽,便道:“贤弟、师妹,这里不能住人了。你们先到我府中住下吧。”

刘度夫妇想现下只能这样,便点头同意。四人牵马要走,才发现陈伯的左腿被武师打伤,一瘸一拐。蕣华赶紧拉开他的裤腿查看伤口,见皮肤青紫,还未出血,似乎被钝器击伤。谢驰让陈伯上马,陈伯不肯,谢驰硬将他推上了马鞍。如此,四人一马,乘着月色往谢府行进。

你道他们家园被毁,为甚不去报官。只因此时王家权势遮天,他们知道衙门便同他王家自己私堂一般,去报官多半会被拖延、搁置,闹不好还会被倒打一耙,与其如此,不如干脆不报。

路上,蕣华奇道:“王娇到底从哪里得到消息,知道惜幻回到咱家?”

刘度也道:“确实奇怪。她昨日已带人搜过,按理不会再来。我们从石子岗救回惜幻,用的是乾坤门,除了魔徒,并没遇到其他人。”

谢驰、陈伯也在一边纳闷,众人想了许久,也想不通王娇到底从哪里得到消息。

谢府、袁府都在乌衣巷,四人同王娇走的路完全相同,只因王娇一众骑马奔行,他们则是牵马步行,故此缓慢许多。约莫快到子时才到。叫开府门进去,门房谢旺赶紧向谢驰报说小姐昨夜跑了,今日夫人派人在城中找寻一日也未找到。谢驰已从惜幻那里听说芷容和袁循逃跑的事,想他俩在一起多少有个照应,况且芷容身上也有些武功,应无大碍。但还是有些懊悔地自责道:“都怪我,非让她嫁王民,把人逼跑了。”

蕣华安慰道:“你也是为她好,那丫头的脾气也太倔强了。”

刘度道:“二哥,不如明日你先去朝中请兵到石子岗剿魔。只要将魔徒剿灭,芷容跑到什么地方,最多也是与人打交道,她又识得武功,不至太过吃亏。”

谢驰听了,也觉此为正理,况且就算没有芷容逃跑的事也须先将魔徒尽数诛灭,便点头应承。他又将管家谢诚叫来,给三人收拾两间房屋住下,为陈伯找了些跌打药粉,用酒调了,敷在伤处,这才回房休息。

翌日便有朝会,因谢驰品级不够不能参加。他早早起来去到王茂府前,将要去上朝的王茂拦下,将石子岗发现魔徒的事告诉他,请他禀明成帝,发兵剿魔。王茂听说又出魔徒,也是大惊,十八年前的魔乱他曾亲身经历,知道厉害,自然满口应承,让谢驰回府等候消息。谢驰回到府上又派人去城中、城郊找寻芷容。

王茂上朝将发现魔徒的事报知成帝,要求派兵剿灭。十九岁的成帝哪有不从。莫说正经事,便是歪门邪道,只要王茂提请,一律恩准。即刻依王茂建议派将军桓符领兵两千,由谢驰引导,扫除魔寇。

那边谢驰得了消息,带着刘度、蕣华一同去见桓符。桓符家事平平,并非大族,此时虽招了驸马,却还未晋身权贵。他本人倒有些北伐复国之心,素与谢驰、刘度有所往来。此时听二人述说了情况,立即点兵,随三人前往石子岗查看。

大军从骠骑航出发,浩浩荡荡,慢慢悠悠,由午时三刻一直行到将近申时才到石子岗。原来自明帝登基那年,祖逖因朝廷内乱削弱北伐兵力忧愤而死,之后北伐之士愈发稀少。建康城中的兵士多在城内驻防,未经大风大浪,平时疏于操练,本就体虚,如今听到要与魔徒拼命,更加心虚。行军速度犹如老牛驾车一般,比十八年前更加不济。桓符带着这些少爷兵也是没有奈何,只得不停催促。

终于到了石子岗,大军由谢驰三人引导来到昨日救出惜幻的洞穴前,看到黄吕还躺在地上,已然一动不动。谢驰首先冲入洞中,刘度、蕣华也都随后跟上,桓符带着一些亲随鱼贯而入,但洞中哪还有半点儿魔徒踪影,就连昨日捆绑惜幻的绳索、木凳也都不翼而飞,仿佛这里从来便是四大皆空。众人在洞中搜了许久,一无所获,只得出来。蕣华从裙角撕下些布条,将黄吕尸身抱起,绑在自己的座骑之上。桓符率兵又将石子岗上上下下全都搜寻一遍,仍是不见魔徒踪迹。没奈何,只得打道回府。回去的速度却比来时快了一倍。回到城中,禀报王茂魔徒已然逃遁。王茂仍是不放心,增派了兵丁加固城防,又传令城门守军对出入行人严加查验。

谢驰、刘度夫妇回到谢府,听家人报告仍未有芷容消息。三人想到魔徒未净,又找不见芷容,心中忐忑。蕣华便让谢驰去袁府询问,或许芷容和袁循在那里也未可知。谢驰听说要去袁府问王娇那个泼妇,也是头疼,但为了女儿只得硬着头皮前去。蕣华又道:“师兄,我看我夫妇二人这次就不同你一起了,免得王娇见了我们,又要提惜幻的事,少不得两下闹翻。”

谢驰知她说的有理,便让他们留在府中,自己走到袁府,说找王娇有事。看门袁山见是谢大夫,便将他让到前厅,自己去报知王娇。不多时,王娇带着墨潭来到。她今晚看起来倒是平静了许多,见到谢驰只冷冷地问有什么事。谢驰问她有没有见到芷容,她说没见。又问她袁循在何处,她只说出去游逛了。谢驰问不出所以,只得告辞回府,将王娇所述告知刘度夫妇。蕣华听了有些疑惑道:“前晚袁循救走惜幻,她现在说起袁循竟然不恼不怒,此间定然有鬼。”

刘度也道:“依王娇的性格,若被袁循跑了,必定四处搜寻,大发雷霆,何以见到你如此平静。”

谢驰也觉奇怪,于是三人商议,明早再去探个究竟。

次日清晨,三人早早吃过饭便去袁府门前守候。虽然见到不时有人出入,但都是些粗使家丁,直等到日上三竿,才看到袁循的近身侍从袁福从门内出来。三人悄悄跟上,待他走出一段便将他堵住,询问袁循行踪。袁福见是这三位爷娘,吓了一跳,哆哆嗦嗦地回说不知。谢驰喝道:“你与那小兔崽子成日混在一处,怎会不知他去了哪里!”

袁福见他圆睁怒目甚是吓人,颤巍巍地回道:“谢大夫,小的实在不知。公子跑走了。”

众人知道他说的是前夜袁循救走惜幻的事。蕣华又问:“你可见过谢家小姐?”

袁福仍是摇头。众人问不出名堂,只得放他走了。谢驰愈发担忧。蕣华便对谢驰道:“师兄,不如让我家老爷将容儿、循儿容貌画出,多派些家丁,按图索骥或比空口问询容易些。”

刘度也道:“对,二哥,我这就回去将她二人的像画些出来,我们派人在这城中、城外都找找。”

谢驰听了也觉如此寻找好过空口问询,赶紧与二人回府,由刘度执笔写真,画了许多小像,交给家中仆丁,派出四下搜寻。他三人也各带了两张画像,到城郊寻找。

你道袁循、芷容真的人间蒸发?却哪有这样的鬼事。原来那夜袁循救下惜幻,逃跑路上遇到芷容,便让芷容同惜幻换了衣衫,带着芷容朝北方跑去。路上还用芷容的发簪扎破手指,滴了些血在街上。两人跑得气喘吁吁,眼见快到秦淮河边。秦淮列肆虽然晚间生意兴隆,但此时已然深夜,又值仲冬,那些舞榭歌台也都熄了灯火。袁循正想找家熟户过去砸门,只听身后马蹄声响,王娇大喊:“小贱婢,给我站住。”

袁循心中一凛,暗想:果不出我所料,幸亏让芷容扮作惜幻将母亲引开,否则就凭我们两条人腿,怎跑得过骏马四蹄。你道他既然知晓马比人快,为甚逃跑时不找马骑?难道他一时着急忘记?却也不是。原来这位袁大少爷安于享乐,但凡要吃点苦的事,他都不做。幼时,武功师傅教他骑马,他嫌坐在马上屁股疼痛,没学片刻就下马称病卧床。之后师傅再想教授,他却死不肯学,到了二十多岁,仍是不会骑马。故此,当晚逃跑,只能靠腿,若要找寻工具,恐那牛车还不如腿快。此时想到当初不学骑马,真是悔之晚矣。

这时,王娇已提马赶到二人身前。二人只得停下脚步。王娇翻身下马,一把揪住芷容,待看清容貌,怒道:“怎么是你?小贱婢去了哪里?”

芷容被她揪着衣领,很是恼火,一把推开她的手道:“袁伯母,你为什么要杀惜幻?”

“要你管!你为什么穿着她的衣服?”

“要你管!”芷容也学她的口气仰着脸,得意地说。

王娇见状愈发恼火,又去揪住袁循衣领,恨恨问道:“小贱婢去哪里了?快说。”

袁循哀求道:“娘,你放了惜幻吧。她那么可怜,从来没见过父母,刚刚知道父母死了,自己也要死。娘,……”

王娇没等他说完,一个大耳刮扇过去,将他打翻在地,怒道:“逆子,竟然向着外人,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你们给我把这两人带回去。”说着,便命手下武师去捉袁循、芷容。

袁循被打得头晕眼花倒在地上,他本就手无缚鸡之力,只能在那里束手就擒。芷容却不肯就范,见武师过来,一拳打过去,正中一武师面门,武师不备被她打得鼻孔淌血,差点跌倒。另外一个上来要抓芷容,也被她重拳捣在身上,向旁一个趔趄。

“没用的东西!”王娇见状恨恨甩出一句话,拧身飞过来,一把抓住芷容的右腕,用力一握。芷容立时疼痛难忍,弯腰下蹲,眼泪哗地流了下来。王娇又命武师将芷容擒拿,带走。芷容疼得已然虚脱,无力反抗,被两名武师扭住胳膊,只得跟着他们往回走。袁循见此情境,更加老老实实跟在后面。

王娇命武师将二人押回袁府,关到柴房。自己则带着其余武师四处搜寻,搜到后半夜,仍是一无所获。连她认为最有可能的刘家都强行闯入搜了一遍,莫说惜幻,连刘氏三口都不见人。问陈伯,回说去串亲戚了。没奈何只得回府。

袁循、芷容被武师押入柴房,芷容扑在袁循身上大哭起来:“循哥,你娘忒也心狠了,她再用些力,我这手腕就要断了。”

袁循托起她的手腕,借着月光看那上面一圈青紫,便用手一边揉搓一边安慰道:“容妹,你也知道我娘的脾气。你看我这脸上也有座五指山。我代她向你赔不是了。”说着,又举起她的手腕,放到嘴边吹了吹道:“揉揉、吹吹,可好一点么?”

芷容见他如此温柔对待自己,含着泪点了点头,又靠在他怀里问:“循哥,为什么你娘要杀惜幻,为什么杀了惜幻就可以救你爹。”

袁循想若是实话实说,自己盗取摩云梯的真正意图必定暴露,只得糊弄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听我娘这样说的。”

芷容突然想起摩云梯,便问:“循哥,你可拿到摩云梯了?”

袁循点点头道:“拿到了。但现下走不出这柴房也是没用。”

芷容也觉沮丧,又问:“你娘若捉不到惜幻,会将我们怎样?”

“也不会怎么样吧。我毕竟是她的儿子,你是谢伯父的女儿,总是豪门小姐。”

如此,二人在柴房中说了会儿闲话,都有些困了,便席地靠在墙边打盹。正在瞌睡,却听门外传来王娇与武师的对话。原来王娇在城中找不到惜幻,只得回府审讯二人。她命随从在外面等候,独自进了柴房,见二人坐在地上,没好气地问:“臭小子,你到底将小贱婢藏去哪里了?”

袁循看她进来,赶紧跪过去,又陪不是,又是哀求,但问惜幻在哪里,只说不知,出门便不见了。王娇又转向芷容喝问:“小娼妇,你看到小贱婢去了哪里?你若说了,我便放你走。”

“不知道,知道我也不说。惜幻是我结拜姐妹,我偏不告诉你。我不要走,在这里同循哥一起很好。”

王娇气得无法,要对他二人用刑,但想一个是自己的独子,一个是谢家的千金,虽然王家权势冲天,但现下谢家很多子弟也在朝中为官,若要用强还得有所顾及,只得作罢。转念想到摩云梯和乾坤门,便对袁循道:“循儿,快将那两件宝贝交出来。”

袁循开始还想抵赖,王娇见他不肯乖乖交出,便道:“你要让我将你身上衣服全都扒光么!”

袁循知道母亲说得出做得到,只得乖乖将身上香囊摘下,要将内中江豆取出。王娇见他又摘香囊,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怒道:“你又要用那下三滥的迷粉不成!住手!”

“娘,孩儿不敢了。摩云梯就在香囊里。”袁循一边解释,一边取出江豆,放在地上。王娇赶紧上前拾起江豆。芷容看到江豆,扑上去就抢,嘴里喊道:“这是我爹的宝贝,还给我。”

王娇一把将她推到地上,冷笑道:“你爹的宝贝,这天下宝贝都是我王家的。”

芷容摔在地上,头撞了墙,磕得生疼,但硬忍着没哭,只恨恨地瞪着王娇,眼中冒出怒火。袁循见状,赶紧过去扶她坐起,为她揉磕着的后脑。王娇又问:“乾坤门呢?”

袁循谎称路上丢了,实在没有。王娇不信,上去将他身上搜查了一遍。袁循一边顺从地接受搜查,一边辩解道:“娘,贝壳比江豆大很多,我若留藏,也是江豆更加容易。这宝贝我都给你了,难道那个还能藏住?”

王娇听了也觉有理,且在他身上搜了一遍没见贝壳,便转向芷容喝问:“贝壳在你这里么?”

芷容不明所以:“什么贝壳?我不知道。”

王娇恶狠狠道:“小娼妇,你与小贱婢都是一路。快点将贝壳交出来。”

芷容怒道:“你抢了我爹的宝贝,还要抢什么贝壳。莫说我这里没有,便是有也不给你。”

“小娼妇,敬酒不吃吃罚酒!”王娇说着便要搜芷容身上。芷容还要反抗,被她一指戳在关元穴,痛得几乎昏厥。王娇不管三七二十一,将惜幻的衣衫强行从她身上除下,摸索了一遍,找不到。又去她身上再搜。芷容疼得蜷在那里,被她搜了全身,仍是没找到贝壳。王娇无奈,只得恼怒地离去,临走留下一句话:“找不到小贱婢,你们两个都别想吃饭。”

袁循见母亲走了,这才敢过来扶起芷容,一边为她揉肚子,一边好言安慰,又将惜幻的外衣为她穿上。

芷容扑在他怀里大哭道:“你娘真的疯了,要杀惜幻,抢了我家宝贝,还打我。她便是个魔头!”

袁循见母亲如此凶狠,也是又怕又难过,但身为儿子,不好指责,只得好言劝慰芷容道:“我今日用迷粉将她迷昏,救走惜幻,她一时生气,故此对你忒凶了些。过些时候,她气消了,或许就没事了。”

芷容听他此说,渐渐止住哭声,又问贝壳是什么。袁循说是刘家的宝贝,惜幻向大哥借的。芷容听到原来也是别家宝贝,少不得又对王娇的强盗行径咒骂一番。此时快要天亮。两人又跑路,又被拷问,已然非常疲倦,便靠在一起渐渐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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