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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回 发妄言欺熟诳生 筑金屋蓄妾添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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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蕣华带着芷容、朱氏兄弟到建康张和医馆打探消息,听陈伯讲述刘度与桓符提请庾谅发兵剿魔,结果一个被软禁,一个被投入大狱。你道庾谅为甚当面应承,转脸就反悔。原来那日刘度与桓符走后,庾谅确实要去宫中禀报成帝。刚命人备轿,便有仆从过来通禀,说是骠骑将军袁伯彦府上侍婢求见,说有将军一家的消息。换作平日,庾谅怎肯接见一名侍婢,但此时听说,便也破例在厅堂召见。

侍婢进来跪下礼道:“宰辅大人在上,奴婢这厢有理。”

庾谅命她站起来回话。侍婢起身道:“宰辅大人,奴婢是袁夫人的随身侍女。有些话要与大人私下言说。”说着,看了看厅上的仆从。

庾谅见她情状,心中生疑,只让仆从退到门口,并不遣散。

侍婢见是如此,知道庾谅怕她行凶,便将声音压得低低地,对庾谅道:“庾宰辅,前日一早,袁将军一家三口不知中了什么邪,全都昏厥不醒。我与管家袁忠商议与其请大夫过来,不如载去医馆医治更快。如此,便用车马将袁将军三口载了,往最近的医馆行走。但不知为什么,赶车的仆从将车赶到了城外。我坐在车内,不知东南西北,只是奇怪怎的走了这么久还不到地方。出来一看,哪里还有人家,周围全是荒山野岭。刚要责问赶车的,哪知,出来一群蒙面人,将我们全都捉了,蒙了眼睛,堵了嘴巴,塞到车上,又走了许久,不知带到何处。我吓得想叫叫不出,想哭哭不得。总算到了地方,解开眼封一看,仿佛一个山洞。这时,袁将军一家却自醒转了,夫人对他们骂道:‘大胆狂徒,竟敢劫持朝廷命官、命妇,不想要脑袋了吧。’

那些蒙面者却哈哈大笑,为首的一个道:‘我们早就没有脑袋了,现在不过借个空壳罢了。’

夫人听了惊道:‘你们是魔徒?’

为首的笑道:‘是便怎样?十九年前你杀了魔魁,我们现下就要为它报仇。’

夫人听了,叹了口气道:‘你们要杀便杀我一个,我丈夫已被魔魁打得形同死人,杀不杀于你们并无损益。我儿子手无缚鸡之力,剿灭魔魁那时,他不到两岁,未曾参与,请你们也放了他。还有我这侍女,她与你们更没干系,请你们放了她照顾我丈夫。’

为首的魔徒听了笑道:‘王娇,你以为现下你还是宰相千金么?现下王茂已死,莫说我们不归司马晋室管辖,便是官府中人也无须再听你们王家号令。少啰嗦,老实在这里呆着。如何发落,我们自有安排。’

夫人见他们如此,只得不再理论。我们被关在铁笼里,倒没饿肚子。那些魔徒也给我们一些吃喝,还允许夫人运功为将军疗伤。只是想出去,却没门路。

今日上午,那些魔徒不知为什么,单单将我抓了出来,用眼封蒙了,带到石子岗。为首的同我说了许多话,让我过来转告庾宰辅。”

庾谅听说急问:“转告什么?”

“为首的魔徒说它们本自中原地界,现下来到江南只为取得魔灵。若能得庾宰辅协助,捉到刘度儿媳惜幻,得到惜幻手上的一枚贝壳,它们便会回到中原,绝不留在江南,更不会进入建康搅扰。介时,中原祸乱,胡戎朝廷便没气力过江攻打晋室,江南不费一兵一卒,可保永固。王家、袁家欺压庾家那么多年,庾宰辅现下何必为了他们的人将自己卷进浑水,与魔者为敌。况且,即便庾宰辅想去捉拿,未必就能捉到。上次桓将军带着兵丁去石子岗,搜了一日,毫无收获。若是庾宰辅还去燕子矶、石子岗,一样会扑空。”

庾谅听到此处,惊疑不定。

此时,婢女又道:“它们还说前宰辅王茂的如夫人雷氏自王宰辅丧事完结后,便在别院失踪了。城中人都说是王宰辅正妻曹夫人暗行杀害。其实不然,是它们知道庾宰辅担心雷夫人安危,将雷夫人接走妥善安置了。但雷夫人近日思夫心切,总念叨着要随王宰辅同去极乐。若是庾宰辅想成全她的贞烈之心,它们便帮她达成心愿。若庾宰辅不愿她年纪轻轻殉夫而死,便将她送到王宰辅次子王田那里,让王大人好好奉养。只是听说现下王家、庾家势不两立,王家也在搜罗庾宰辅的把柄,恐怕雷夫人会对庾宰辅有碍。”

庾谅听她这些话,心中大惊。你道人家王茂的小妾殉不殉夫,与他庾谅有甚相干。原来王茂这小妾名叫雷嬛嬛,十八年前乃秦淮河一处红楼的新任头牌。彼时,她刚刚十六,艺名蕊娘,琴棋书画无所不精,诗词歌赋比文人骚客毫不逊色。更且她处子之身,还未破瓜,一时名声骚动,引得建康城中许多豪门富贾一掷千金,只为做她初夜恩客。她家老鸨却甚挑剔,收银子全是有限,只让她与客人清谈。你道老鸨不爱银子,疼女儿不成。这世上若真有这等老鸨,那秦楼楚馆便该改个名字叫菩萨禅院。原来这老鸨年轻时也是秦淮河上响当当的花柳头牌,她见过的迎来送往比秦淮河里的鱼虾鳖蚌还要多出几倍。她知男子嫖宿,只图新鲜,即使美若天仙,一旦为人所得,也便不再精贵。因此上,故意吊着那些脂粉客的胃口,一面令众人垂涎不得,源源不断送些细水白银过来,一面,不断提高蕊娘身价。

彼时,庾谅也是这些脂粉客中一员。他初见蕊娘也是神魂颠倒,只想倾家荡产,与她成就一夜欢好。于是,就在他见到蕊娘后的第三日,便给了老鸨一个石破天惊的数目,令她无法拒绝,将蕊娘赎了出来。赎出之后,却不带回府中,只偷偷安置在一处隐蔽的别院。你道他要金屋藏娇不成?却也不是。原来他那时已开始思谋如何整垮王家。见到蕊娘当日,确想即刻准备银子,充那恩客之费。可备到一半,突然想到一计。他知王茂正妻曹氏善妒,不准王茂娶妾纳俾,更不许他去歌楼舞榭游逛。王茂惧内,日子过得很是恓惶。庾恵有一次与王茂宴饮,席间说起自己在秦淮河上见到的金粉娇娃,王茂先在那里艳羡,转而就开始叹息,样貌颇为惨淡。

此时想着蕊娘,又想到王茂,突然冒出个西施破阖闾的主意。于是,果真倾家荡产,还去皇后妹子那里告贷了许多银钱,赎出蕊娘。又找到素日与王茂有来往的一位雷姓小官,递了大把银子,让他将蕊娘认下做个女儿,改名嬛嬛。说是庶出,不敢让嫡妻知道,养在外面。现下这女儿出落得如花似玉,要为她寻找婆家。小门小户觉得委屈,高门大族又不敢张扬,不如给宰辅做个外室,一来为王大人解那不仁之困,二来也能得宰辅关照。王茂听姓雷的小官说了这些,将信将疑。姓雷的小官便按庾谅事先嘱咐,将王茂带到那处宅院。王茂见了嬛嬛,眉开眼笑,立时迈不动步,当夜便留在别院,让仆从回府对正妻曹氏说有重大国事,留在宫中同圣上商议。如此,嬛嬛虽无名分,实际却成了王茂的小妾,转年还为王茂诞下一子,取名王绍。若论排行,除去王茂早死的长子,王绍便是王茂第五个儿子。之后再生,却全是女儿。她那个假爹雷姓小官得到王茂提携,平步青云,竟然当上了侍郎。

你道庾谅只是同情王茂,为他人作嫁衣?他又不是普贤、文殊,哪来这等好心?他在嬛嬛生下王绍不久,便趁王茂在府中应付曹氏时,偷偷带了许多金银细软密赠嬛嬛,还对嬛嬛说,现下曹氏善妒,只要曹氏在世一日,她母子便一日不得出头。况且,即便曹氏死了,她那四个儿子必有一个承袭王茂爵位,轮不到她家王绍。若她肯与自己合作,将来自己一朝掌权,将王茂四个儿子收拾了,只留王绍继承爵位。介时,她雷嬛嬛便是诰命夫人,再不用躲躲藏藏。嬛嬛听他此说,全都应承,更与他合计了许多夺权方略,时不时给王茂吹些枕头风,将朝中许多重要职位换成了庾谅的亲信。

你道嬛嬛六岁起被那丧尽天良的舅父卖到青楼,十年间,耳濡目染了许多尔虞我诈,如今竟成了玩偶,任庾谅摆布不成?若是如此想她,便是大错特错。嬛嬛听庾谅说的那些话,她早在跟了王茂第一夜时,便在心中盘算了千万次。只是她现下身份低微,除了紧紧抓住王茂和那假名的父亲,没什么好办法。如今庾谅找上门来,正中她的下怀。她也知道,庾谅一旦大权在握,未必就肯帮助自己。故此,与庾谅合谋这十多年中,暗暗抓了他许多把柄,想将来一旦庾谅反悔,便用这些把柄要挟与他。他若服软就范还则罢了,若是拒不兑现承诺,便来个玉石俱焚。

庾谅却也不是吃素的僧尼,他早将嬛嬛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只是彼时要借嬛嬛的枕边密语为自己办事,顾得头,顾不得尾。但想将来事成,若能妥善安置嬛嬛、王绍便妥善安置,若不能,便寻个罪名,将二人送去阎罗殿上点卯。如此,二人各怀鬼胎,过了这许多年。

期间,有一次,曹氏听说王茂在外面蓄妾,带着人马刀枪过来砍杀。王茂得了消息,赶紧乘着牛车去嬛嬛处解救。路上,又嫌牛车太慢,自己拿着鞭子狠命抽打。紧赶慢赶,总算赶在曹氏头里报了信,救出嬛嬛、王绍,但嬛嬛的事再瞒不住。大白之后,嬛嬛母子倒是因祸得福,得到王茂承认,嬛嬛被封如夫人,儿子王绍也进了族谱,得到与其他兄长一样的待遇。但曹氏仍不让他母子搬进府中,只得继续留在别院。

如此直到王茂去世时,王绍已在朝中供了职,还在外面修了府邸。只是曹氏仍然妒火不减,王茂丧葬时,不让嬛嬛进府哭奠。嬛嬛于王茂丧事倒也不太关心,只想着庾谅已然大权在握,不知他能否如约兑现承诺。

这一日,她正在别院教导三个女儿习字,家中侍女过来禀报说王娇府上的侍婢求见。嬛嬛心中纳罕,想王娇乃王茂过江前的宠姬所生,虽非正妻曹氏之女,却深得王茂宠爱,连她那几个哥哥都不放在眼里,更别提自己这个小妾。虽然名义上自己是她的庶母,但其实她比自己还大几岁。平日无甚往来,为何今日派侍婢过来,难道要联络自己对付她那几个哥哥,争夺家产,还是要责问自己,让自己将王茂的私赠交出。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只得命人带那侍婢进来说话。

侍婢进来后对嬛嬛道:“夫人,奴婢是袁夫人家的婢女。袁夫人说如今宰辅大人故去,家中产业众多。曹夫人生的那些儿子不顾亲情,霸占了许多,自己与夫人这边只得了些零星边角,很是不平。我们夫人想请如夫人过去商议劝说曹夫人的那几个儿子,请他们体谅体谅别家的苦衷,多分些产业过来。”

嬛嬛听说,心中一喜,想果然被自己猜中,王娇确为争产而来。虽然自己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让庾谅兑现昔日承诺,灭了曹氏的四个儿子,扶正王绍承继爵位,但这交易一时半会儿未必就成。如今王娇找上门来,要与自己联手抗敌,不如顺势先将这买卖做下。到时好歹多分些产业保底,若庾谅失信于己,有了产业过活,也不必非要同他鱼死网破。想到这里,便对侍婢道:“你家夫人甚是顾全大体。如此,我便与你们过去。你在这里等着,我即刻命人备轿。”

“夫人不必备轿了。我家夫人想快些见到夫人,怕误了时候,那些兄长分定了,再无转机。故此,我来时,已命人备了一顶轿子。我家夫人吩咐我,若夫人应允,即刻载夫人过府商议。”

嬛嬛听了,心想,王娇怕她那些哥哥独吞王茂遗产,似乎比自己更加着急。如此,也便应允,吩咐管家好生服侍三位小姐,自己只带了一名家丁和一名侍婢,乘着袁府的轿子出去了。

出了大门,嬛嬛坐在轿中,只觉抬轿子的行的飞快,把自己颠得臀股生疼。但想这些仆从都是袁家的,只得忍住不加训斥。行了许久,却还不到,便问轿外跟随的侍婢现下到了哪里,怎的这么久?侍婢却不答言。再问跟随的家丁,家丁也悄无声息。嬛嬛觉出不对,赶紧掀开轿帘往外看,发觉这里甚是荒僻,不像王娇居住的乌衣巷,两边跟随的侍婢、家丁全不见人,此前王娇家的侍女也没了人影。忙问两边轿夫,自己的仆从去了哪里,此处是什么地方。轿夫全不答言,只抬着轿子,飞快奔跑。嬛嬛急命他们停下,他们也不理会。她要跳轿,但见轿子高出地面许多,又兼移动飞快,眼看外间都已心慌,哪里还敢跳出,只得在轿子里大叫救命。可此处荒山野岭,且已傍晚,哪有人听到她的呼喊。她见这形势,竟自吓昏在轿里。

待得醒转,发现自己被关在一处山洞的铁笼中,周围站着一些蒙面人。嬛嬛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刚刚醒转,又自吓昏。再次醒来,面前多了一盘发馊的粥饭。莫说粥饭气味难闻,此刻便有珍馐美味摆在她面前,她又哪有心思饮食,只在那里哭泣,一边哭,一边问笼外的蒙面人,是不是曹氏派来的,为何要抓自己?那些人见她哭闹,也不理睬,任她死问活说,弄不出名堂。

嬛嬛开始认定必是曹氏妒恨自己,雇了杀手谋害。转念又想,若真是曹氏那个缺心眼的泼妇,即便不亲自上门打杀,也是将自己诳到荒郊即刻杀害,为何又关在此处。难道是庾谅?他怕自己将他那些把柄告诉王家子弟,于他不利?若是如此,为何不杀自己灭口,却留在这里?难道还贪图自己容貌,想像王茂那样做个别室。思来想去,一时便想撞死算了,一时又想到自己的儿女。王绍未及弱冠,年纪尚轻,职位不高。自己此时死了,他孤身一人,倘若受哥哥们排挤、暗害,如何是好。三个女儿最大的才刚十三,最小的只有六岁,自己死了,她们靠谁?不行,既然那些人不杀自己,自己便不能死,即便受罪受辱也要活下来,万一还能活着出去照看儿女,此时的屈辱便都值得。于是擦干了眼泪,忍着恶心将一盘馊饭凉粥硬吃下去。

如此,嬛嬛被拘禁在山洞过了许多日。她自己却不知道,自她失踪那日起,建康城中便传出王茂正妻曹氏因妒生恨,派人将王茂小妾雷氏杀害的消息。

嬛嬛失踪的第二日清早,王绍在府上接到母亲家中仆从禀报,说夫人被袁夫人请去,一夜未归。王绍不知发生了什么,带了两名家丁,跑到袁府,向王娇要人。王娇此时正自恼火。原来昨日墨潭回说派出去搜寻惜幻的探子在城南石子岗发现了几名男女,其中一个很像画像上的人,已然将他们拘禁,只是不敢确认,而且现下城中人来人往,太过惹眼,不便押解过来。王娇听说立即就要过去查看。墨潭赶忙拦住道:“夫人,您为王宰辅服丧,还未满期,现下不方便出去。万一被夫人那些哥哥挑了礼数,诬陷不尽孝道,借此吞并夫人那份家产,岂不损失。不如派奴婢过去探看,如果是小贱婢,奴婢便于今晚将她押解回府,交由夫人处置。”

王娇听她说的有理,想自己毕竟是女儿,莫说嫡母曹氏生的那四个哥哥,便是庶母雷氏生的那个王绍,现下瓜分家产,排名也在自己之前。好在父亲临终遗命要给自己留些产业,否则恐怕榜上无名。若此时被他们捉了口实,恐怕那一小份儿也要落空。于是,点头应允,叮嘱她看仔细了,若是惜幻,务必押解回来,再不可出丝毫差错,且不要对府中其他人讲说,免得传到袁循那里,又要救护于她。

墨潭领命出府,去了半日,未及黄昏便回来了,神情沮丧。王娇见她提早回来,又是空手而归,已然知道结果。听她说探子又抓错了人,不由得火气上撞,将这些日失去父亲大靠山的怒火全都发泄到探子身上,冲着墨潭骂道:“那些没用的东西,惜幻的相貌也能弄错。莫说公文画得一般,便再丑点,这城中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我给他们的银钱,全白费了。现下又没了官府的缉捕,将来恐怕更难抓到小贱婢。”

墨潭见她发怒,赶紧附和着骂道:“夫人说的是。我看那些探子拿了夫人的钱,却没一个尽心尽力的。这建康城能有多大,还找不出她们。”

王娇听她说叹了口气道:“建康是没多大,但这世上不是只有建康。他们手中有乾坤门,逃遁容易。那夜我见他们凭门逃遁,也不知去了哪里。医馆搜了两遍,只有芷容,不见惜幻。城内外都贴了她的画像,却没消息。她们必定用乾坤门逃到了别处。若真去了塞外、大漠,我还真没有办法。”

墨潭听了,奇道:“夫人,原来乾坤门有这等妙用。那夜我在山谷,见他们用个贝壳打开一片光亮,然后就消失了,我还以为他们会法术。想来那贝壳就是夫人说的乾坤门。”

王娇哀怨地点点头道:“是。我初时以为太虚根、摩云梯和乾坤门只能合在一起去到太虚谷。现在才知道,原来乾坤门还可单独使用。孙妙徽那老俾,当初传我太虚根,却不将这秘密告诉我。看来也是对我存有戒心。”

墨潭听了,继续问道:“夫人,现下只有太虚根在夫人手中,即便抓到小贱婢,得到乾坤门,摩云梯又去哪里找寻?”

王娇冷笑一声道:“摩云梯早就在我手上了。本来那贝壳也在我这里,都是循儿……”说到此,又自气愤。

墨潭好奇地问:“夫人,咱们府中除了几架木梯,哪来的神梯?您这摩云梯别也是那些探子寻来骗您的。”

王娇听她傻话,不禁笑道:“枉你这般聪明,竟将摩云梯与寻常木梯、竹梯相提并论。摩云梯形状不过一粒江豆,落地生根,抛在太虚峰下,便能长出万丈豆蔓,人攀附而上,可到太虚峰顶。”

墨潭点点头道:“原来世上有这等宝贝,奴婢长见识了。夫人说的太虚根,难道也不是树根?”

“太虚根倒是一把树根,只是尺寸甚小,种在土中可长成白皮榆树。榆树上结有树疤,对着树疤运功推出,同时念出口诀,即可开启太虚境的入口。”

“夫人说的太神奇了。奴婢这辈子也没听过这样好玩儿的事。”

王娇轻蔑地笑了一下道:“你没听过见过的还多着呢。太虚根可以开启太虚境,摩云梯可以攀登太虚峰,在太虚峰上抛出乾坤门,便可开启太虚谷的大门。进入太虚谷,中心贮一血潭,那血潭便是小贱婢父母炼血所化,内中封印着魔灵。八年前你找来那名医士不是说小贱婢的血可以解封魔灵。我上次,将她骗到血潭边,捉着她滴血进去,眼看魔灵就要解封,都是那个逆子,竟然将我迷晕,救走了小贱婢,令我功亏一篑。如今,费了这许多气力,仍是抓不到人。”说着,竟气得头晕眼花,随即稳了稳心神,叹了口气道:“或许这便是天意,不让伯彦好转。”说着,眼中升腾起一片雾气。

墨潭在一边劝慰道:“夫人,莫要如此泄气。您这些年为将军做的事,日月可鉴。老天定不会辜负您的苦心。只要我们继续寻找,总有一日可以找到小贱婢。既然您说乾坤门可以去到很多地方,不如我们再使些银子,多派些人手,去塞北、西凉、成汉、燕代全都找找。我相信早晚有一天,小贱婢会落在我们手上。”

王娇得她安慰,心情略有好转,突然想到自己今日竟将这些秘密告诉墨潭,转念又觉她为人谨慎,也无大碍,且有了旁人分担,似乎身上的重担也轻了些,便对墨潭道:“这些日也辛苦你了。跟着我四处奔忙。我也是看你忠心耿耿,方将这些事告诉你,今后,莫再同人提及,免得多生枝节。”

墨潭点头称是。王娇又问:“那日在山谷,刘怀晋将你撞伤,现下如何了?”

“回夫人,已然好些了。只是刘怀晋力气甚大,奴婢又没功夫护体,一时半会儿仍难消除疼痛。但奴婢能得夫人赏识,跟随左右,又蒙夫人关护宠信,莫说一处小伤,便是万死,也难报答夫人恩情。今后奴婢一定加倍用心辅助夫人捉拿小贱婢,医治将军。”

王娇点点头道:“若是外间那些仆从都能如你一般知恩图报就好了。”

墨潭忙道:“夫人高抬奴婢了。只是,奴婢这伤处还须再敷些草药,能否告假半日。”

“去吧。我这里现下没什么事。你这两日都不用过来了。安心调养,后日再来听差便是。”

墨潭点头称是,回去自己房中。

如此,王娇枯居府中,想到不知何日才能捉到惜幻,心中烦闷异常。这日,有仆从过来通报说王绍求见。王娇不免惊异,想这个异母弟弟乃父亲宠妾雷氏所生,因早先不被父亲嫡妻曹氏接纳,他与雷氏一直生活在外面。后来事情败露,方将他纳入族谱。但平素与自己甚少往来,怎的突然出现?难道是想拉自己一起对付雷氏生的那四个儿子,同他们讨价还价,多分产业。但想王绍不过一个不满二十的庶出小子,自己与他联手恐没什么好处。但若他真有此请,却也不好一口回绝,只得面上虚应,到时见机行事。如此打定主意,便请王绍在厅堂相见。

王绍见到王娇,赶忙施礼道:“大姐,小弟这厢有礼了。”

王娇见他倒很恭敬,便道:“都是自家人,贤弟莫多礼了。坐下说话吧。”

王绍在她对面坐下,甫一落座便问:“大姐。我娘昨日来您府上,不知现在哪里?”

王娇听得一头雾水,略有不悦道:“你母亲怎会来我这里?我又没请她。”

王绍听了奇道:“大姐。我娘家中的仆从说昨日有个丫鬟,自称是您府上的侍婢,领着几名戴竹笠的仆从,抬着一顶小轿,来到我娘家中。后来我娘便随她走了,临走说来您府上。”

王娇听了,不禁气道:“哪有这样事体?我与你母亲素无交往,连她宅院藏在何处都不知道,更不会派人过去接她。”

王绍听了心中大惊,但还是强作镇定道:“大姐,既然如此,不如让我娘家中的仆从将你府上侍婢尽数辨认辨认。若是认出来,再行询问。”

王娇听了怒道:“你以为我这堂堂将军府似你家那样的寒门小院?由得你肆意搜查辨认。我府上的丫鬟也是有身份的,岂容你们胡乱查看。我已经说了,从没见过你娘,更没派人接她。你娘家中那些仆从定是听错了,莫要血口喷人。”

王绍毕竟年轻,又兼担心母亲安危,虽然见她就要发飙,还是硬着头皮坚持道:“大姐。我娘家中看门的说那侍婢通禀时,真真说是您府上的。后来我娘随她们走,也告诉管家说是来您这里。小弟也是没办法,您就容小弟查看一番,万一是哪个侍婢做了错事……”

还没等他说完,王娇已然气得暴跳如雷,再不顾什么面子,破口骂道:“你不过是个没名分的贱妾庶出,如今仗着身为男子也敢来我府上撒野。你那贱人娘亲去了哪里与我何干?她得罪了姓曹的泼妇,说不定已被曹泼妇雇人打杀。你若讨债,便去找曹泼妇理论,作甚来我府上搅闹。当我妇道好欺负不成!莫以为爹爹亡故,便不将我这大姐放在眼里,爹爹临终遗命也还提了我的名字。倒是你,几年前才上了族谱,也不知你到底姓不姓王!”

王绍被她骂得再也忍不住,霍地站起来回道:“王娇,我叫你一声大姐,已然给你面子。你当你自己是嫡妻正子么?你那娘亲还不是同我娘一样做着侧室。我娘好歹生了我这个儿子,就算没了,也在家庙中有个牌位。倒是你那亲娘,一辈子只生个丫头,死了连牌位都没一个。你有什么可张狂的!往日仗着爹爹偏袒,现在爹爹亡故了,看你还能张狂几时!”

王娇被他说得气往上撞,还要再骂,突然头晕目眩,一下摔倒椅中。旁边侍婢看了,赶紧过来扶持。王绍便让身后带来的雷氏家中的仆从过去验看那些侍婢是否是昨日那个。王娇哪里肯让,吩咐传武师过来,将他们打出去。

王绍与他带来的两名家丁哪里是那些虎狼武师的对手,没过片刻,三人就被拳打脚踢赶出袁府。

王绍三人摔在大街上,惹来许多看客。他不想将事情闹大,便不顾身上伤痛,带着仆从挣扎起来,回转府邸。回去路上不禁寻思,刚才质问王娇时,见她错愕的表情不像装的,后来又那般气愤,看这情势应该不是她干的。况且,她与母亲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害母亲于她没甚好处,倒是她说的那个曹氏最为可疑。她平日欺压母亲,不让母亲和自己搬到王府与父亲同住,还曾带人砍杀母亲和自己。现下父亲亡故,恐怕多半就是曹氏假借王娇名义将母亲诓骗出去,杀害了,以泄积怨。于是,也不回家,又带着人去王茂府上找曹氏理论。

曹氏听说王绍求见,想他恐是过来理论家产分割不均,不想见他,命管家回说自己不在。哪知,管家出去一会儿,外间便传来吵吵声。

原来王绍被拒之门外,气愤不过,带着人硬往里闯。那些家丁知道他是王茂儿子,虽然庶出,但也是少爷,不敢硬拦,被他闯到府内。

曹氏听到吵闹声,只得出来与他相见,质问为甚来此搅扰。

王绍劈头便问:“大娘,你到底将我娘诳到哪里?快快将她放了。”

曹氏被他问得不明所以,但见他那架势,便似兴师问罪一般,不禁怒道:“小孽障,你也敢来这里撒野。小贱人去了哪里,关我甚事!莫说小贱人不是我捉的,便是又怎样。她夺了我的夫君,我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哼!谁替我做了这桩大快人心的好事,我该送他一万银子犒赏犒赏。”

王绍见她虽然嘴上不承认,却已透露心中杀机,愈发逼问道:“你将我娘怎样了?快说!你若敢动我娘半根汗毛,我便拼了命,也要让你血债血偿!”

曹氏听了,更加怒不可遏地骂道:“小龟孙,就凭你,也敢同我叫板。你那小贱人的娘也不知在哪里怀的野种,竟然跑到王家来分一杯羹。明日我便去族中将你除了名。”骂完,又吩咐左右家丁:“快快将他赶出去,谁再让他进门,小心狗命。”

家丁得她命令,不敢违抗,但鉴于王绍身份,亦不敢动粗,只拉拉拽拽地将他主仆三人扯出府门。好在王府的家丁倒比袁府的武师行动柔弱些,没再为王绍三人身上添置新伤。

王绍在两处宅邸受了恶气,郁结难舒。但要去官府告她们,却没凭据,只以仆从口述和坊间传言,如何告得。况且,自己现下身为王氏一族,已被庾氏一族排挤在外。这边若与嫡母和哥哥们对付公堂,便再无转机,说不定真要被他们除名族谱,到时恐怕连现下的职位、俸禄也难保全。介时,自己那三个妹妹又有谁去照管。如此思来想去,只得忍气吞声,回转家中,独自恸哭。想起那些年与母亲在别院不见天日的生活,母亲含辛茹苦养育自己;想到那日父亲赶着牛车过来报信,母亲听到曹氏要来斩杀,先让仆人背着自己逃走;想到若非母亲一力主张,自己怎会在十六岁便受了官职;若非母亲多方谋划,自己怎能得到现在的荣华……想到这些,哭得几乎断气。但也无法,只得派家人城内城外搜索,但愿能够搜到母亲遗体,好生安葬。

嬛嬛失踪的消息传到庾谅耳朵里,庾谅心中一块石头落地。想曹氏到底帮自己除掉了这个眼中钉、肉中刺。谁知,此时王娇的侍婢竟转述魔徒话语,说嬛嬛已为魔徒所获,威逼自己同它们合作,若是不肯,便将嬛嬛交给王茂二儿子王田。看来这些魔徒已然得知自己同嬛嬛的交易,也知嬛嬛手中握着自己把柄。若嬛嬛到了王田那里,将自己的把柄抖落出来,王氏一族说不定就要咸鱼翻生,而庾家这边恐怕即刻落马。想到这些,额头不禁冒出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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