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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节:青蛙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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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时三天,莫方终于在一块岩石下凿出了一个十几平米大的洞穴。洞穴里有一张和岩石整生的桌子,几张椅子(不是凳子),一张石床。比起他们在湖边的石洞来说,这里看起来就更有些像家的感觉——有床,有墙壁。张青也很喜欢这里,但是她表现得并不太明确,因为在这个时候,她心里的好奇已经占据了她所有的时间。

新家建成之后,张青劝一向孤僻的莫方去请朋友来做客,她则做一些吃的来招待客人。莫方想了想,觉得也不无不可,于是,他就先飞到了恶鬼区旁,找到了青空。青空说他要负责守卫,不能擅离职守,不能去了。莫方笑着称扬了他的尽忠职守,对他竖了竖拇指。然后,莫方在森林里找到了虎将岩风。这只老虎还是不愿意理莫方,莫方在他旁边说了半天话,他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看起来像是睡着了。莫方知道他没睡,也放弃了。

龙声正在湖边凝视湖泊,在他旁边站着一只青蛙。这一个三米多高的人形,和一个只有十几厘米高的,两条后腿站立着的青蛙站在一起,看起来就格外有趣。

莫方过去的时候,他们正在商讨什么。青蛙看到莫方来了,就大声对他叫了一声,让他落下来,他们有话要对他说。龙声露出了一个极为痛苦的表情,这引起了莫方的注意和好奇——本来莫方就要来找他们。于是,莫方飞到了两个好朋友的身边。和龙声一战之后,莫方对他,就充满了敬佩和感激。而青蛙,莫方对他那仿佛无所不知的智慧,也充满了敬佩。这两个都是他最尊敬的妖精(其实都不是妖精)。看着他们并肩而立,以及他们那忧郁的眼神,莫方的心里忽然感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惆怅。

落地后,他一一朝着两个尊敬的朋友微微弯腰行礼。两个朋友也朝着他回了回礼。

“莫方,我们正在谈你们两人的事情。”青蛙张着大嘴巴,说道。

莫方愣了一下,语气迟疑地问两个好友:“我们的事情?”

龙声说道:“我听说你们在山岗上挖凿出了一个山洞,要定居在里面。”

莫方笑了,说道:“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来找你们的。你们知道得还真快啊!张青准备了一点东西,我们想请你们去坐坐客,看看我那个小窝。”

“莫方,”青蛙忽然跳到了莫方的肩头,说,“有一件事,你考虑过没有?”

对青蛙的举动,莫方早已经习惯了,所以他微微偏过头,看了青蛙一眼,对朋友的问题有些莫名其妙。他摇了摇头,说:“你说的是什么事情?”

“据我所知,你在人世间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对吧?”青蛙就在莫方的耳边轻声问道。他的语气很轻柔,似乎害怕提起这些事,会触及到莫方心里的敏感部位。但是莫方只是对他笑了笑,对于自己的经历,他已经看得非常淡了。他现在只想和女友好好的过下去,永永远远都不分离。所以,他没有什么可觉得伤心的,反而笑着点了点头,回答了青蛙的问题。

青蛙继续问道:“那张青呢?张青在人世间有朋友亲人吧?”

莫方被问愣住了,他惊讶和疑惑地看着朋友,感受着内心正有一股,压抑不住的负面情绪在产生。他一直都本能地排斥着这个问题,他害怕去想这个问题,他觉只要去想了这个问题,他就再也不会忍心把张青留在自己身边了。此时被青蛙突然提出,莫方只有愣住了。他感觉自己的手脚无比的冰凉,眼睛里充满了惶恐和不安。

“我们不能代替张青去决定做什么。她在人世还有牵绊,她就总会回去。我们也觉得很可惜。我们都非常喜欢你们。但是……”龙声说道。他走到了莫方的身边,伸出一只手在没有站着青蛙的肩头上用力地拍了拍,失神的莫方被拍得有些踉跄地晃了晃。龙声继续说:“我们刚才就在讨论,就你和张青的情况来看,你必须陪着张青回到人世。你明白我们的意思吗?”

莫方对龙声的问题,表情木然,眼神里充满了不安。刚刚建好洞屋的愉快和满足,以及在老虎那里慢慢产生的疲惫,现在全都消失了。他的心里充满了一种不解,也充满了惆怅。他忧郁地看着龙声,一句话也没说。

“我们分析了一下,”青蛙说,“张青必须回到人间。而你,也必须陪她回去。虽然不舍得,但是,你们的岁月是无限的,你想想看,如果你一直舍不得离开一个地方,亿万年时间,你都呆在同一个地方,你觉得有意思吗?还有,沼泽王的事情。你先听我说完。沼泽王的事情之后,鬼怪们都害怕你,他们称呼你为‘杀鬼者’。山神必须要对你施加一些惩罚,不然,山林的持续,规矩的执行就会受到挑战。没有规矩的世界,是混乱的世界。山林也有山林的规矩。你知道老虎为什么不理你吗?老虎不是不理你,而是不敢理你。他现在装作看不见你,因为他是这片山林的执法者,他是惩罚者。而你犯了错,他要惩罚你,却不知道该怎么惩罚。听我说,回去吧。等鬼怪们的情绪都稳定下来之后,过个几年,你们再回来。而且,张青还有父母朋友,你就忍心让她跟你一样?龙声和我已经决意,你们必须离开,就是驱逐!”青蛙终于还是将他,一直不忍心说出口的那两个字,说了出来。他显得也不怎么高兴,两只硕大的眼睛里,也充满了和模仿了类似的惆怅。

“不过,你们可以留到春季的妖精聚会之后再离开。现在是冬天,所有生活在沼泽里的鬼怪,都已经进入休眠。大多数妖精也冬眠了。留到明年的春季聚会之后再走吧,现在的风也很大,而且周围又没有城市,你们身上也没有钱。衣服我会给你们送过去。”龙声接着青蛙的话继续往下说。

莫方根本没有料到,自己高高兴兴的把住的地方修好了,结果却被好朋友告知,他们必须在明年春季的时候离开。这个事实给了他非常大的打击。不过,转念一想,莫方也觉得无可厚非。毕竟他确实是做了错事。而且,沼泽王也离开了,失去了王的鬼怪们,肯定都会怨恨自己。他觉得自己被驱逐,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而已。如果是性格暴躁,个人主义强烈的人,他肯定会把恶鬼们狠狠地教训一顿。但是莫方是个心地善良,而且还是个逐渐尊重自然的人,他尊重那些浑身散发着恶臭的恶鬼,并且认为自己真的对不起他们——就好像是拆了他们的家,还把他们的家长给赶跑了,虽然帮他们又重建了家园,但是他们肯定还是会怨恨自己的。要他们短时间内原谅自己,莫方都认为不可能。

而且,莫方也知道,张青有几个好朋友:白依依,王冰,韩啓珍。她们四个女人的关系非常好,张青的失踪——在她们看来,张青确实是失踪了——肯定会让她们非常关心,担心也是必然的。再联想到张青的父母,张青曾跟他说过他们。说他们是永远不会考虑她的感受的人,但是莫方能从张青的话里听出,她非常爱他们。而且,这两个在张青眼里,永远都不会考虑她的感受的人,其实也是因为无比的爱她,才会将一切的决定都自己来做。张青突然失踪了,可能已经死了的信息,对于二老来说……一想到这里,莫方感觉自己的心在狂颤。对于自己想留下来的想法,他感到了极大的自责和愧疚。

看着两个好朋友善意的眼神,他默然地点了点头。在这时,他已经做好了决定,准备回去就跟张青说:

“回去吧!”

龙声和青蛙都笑着答应了莫方的邀请,他们飞过天空的时候,看到森林里一个长条模样的身影突然晃了一下。莫方心里有些触动,他跟两个好友说:“稍等一下。”然后他就飞到了森林里。

在那里爬动的长条身影,果然是莫方曾骚扰过的牛头蛇身的妖怪晨风。晨风看到是莫方,吓得顿时就要逃走。这时,在他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晨风惊了一下,两只牛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影,停下了试图逃跑的身影。

莫方在后面追上来,本来以为肯定追不上晨风,没想到晨风却停了下来。他看到一个人影正站在晨风的身前。居然是龙声。

龙声和晨风说了几句话——莫方听不懂,晨风似乎犹豫了一阵,就点点头,似乎同意了。莫方看着他们的对话,满脑子都是问号。他走到龙声身边,想问问他们在说什么。龙声告诉他,晨风愿意到他新家去做客。莫方高兴的笑了,转头去看硕长的晨风,他忽然有些犹豫。

到了新家之后,几个好朋友都落座了,而这间并不怎么大的小石室也几乎都积满了。张青准备了一只烤山猪,被晨风毫不客气的吞了大半——除了张青切下来的一只猪腿。龙声笑着说他不吃东西,和莫方一样,肠胃不好,青蛙说他只吃昆虫,不吃猪肉。于是,张青就自己把那只猪腿给解决了。

朋友都走了之后,莫方的心也跟着沉静了下来。他看着这个经由自己一手一手凿出来的石室,忍不住淌出了一滴不舍的泪珠。张青还在为猪腿而努力着,没有注意到男友的悲伤。

夜半的时候,莫方和张青说了那句他想说的话。莫方的话立即就勾起了张青的情绪,她回忆起自己这么久,都没有回去跟父母说一声话,情绪一下子达到了顶点,她忍不住扑在男友怀里大声哭了起来。当夜,他们都决定不用再等到春季就回家——明天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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